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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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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螢火 八

    雍合殿的一场交锋在皇帝还没有踏出殿门的时候,就被快马加鞭送到了竹殿,依沉络口谕跪在地上的江采衣倏然抬起头,望向竹殿幽幽延伸出去的阴绿小径。

    草木带着湿气,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膝下的冰凉触感一直渗到了骨头里,眼睛里湿润寒凉。

    皇上他,居然付出了那麽多代价。

    江采衣只觉得手指连握起来的气力都没有,双手趴在冰凉的於是地砖上,降低了身体缓缓将额头抵在地上,任凭一旁的嘉宁怎麽叫唤,也不起身。

    心头里泛起的感觉除了苦涩还是苦涩,堆在胸臆间,是让人哭喊不出来,搅得五脏六腑难受的酸楚。

    她其实不太懂得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但她知道,以慕容家的胃口,能够如此乾净俐落的放了她,其代价绝对值得让皇上的头疼上一疼。

    终究,终究,她让他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她这样一个居心叵测,为了复仇而来到他身边的女人,在他怀中汲取了那样多的温暖之後,又给他带来了那样多的麻烦。

    这是头一次,江采衣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一刹那她不想复仇,就算江采茗死,就算宋依颜死,她的妹妹,她的母亲,也都不可能从幽冥之地回到她的身边。

    如果这样,如果这样,她还要为他添这些麻烦麽?

    这样想着,身体就一层一层的冷下去。

    眼前的光影朦胧起来,竹叶上反射的日光凉津津的,足下初生的青草萌生出一点绿意,浅浅的足履声传来,草地上的露珠摇滚而落,有种缠绵柔和的银色。

    陛下回来了,衣角犹然带着微微的血气,周福全招呼着众人张罗沐浴,另一队宫人则捧着锺鼎鱼贯而入竹殿,饭食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

    茫然间,江采衣模模糊糊听到周福全凑过来小声交代,“娘娘,皇上一听御花园出事儿,拔脚就赶去雍合殿了,直到这会儿连膳都还没用过,娘娘心疼心疼皇上,快去服侍皇上用膳吧。”

    说罢居然在她手里塞了一双筷子。

    江采衣有些无措的看着手里的文犀乌金筷,她还跪在地上,皇帝已经进殿去了,这……

    她咬着嘴巴,以跪地的姿势微微抬起头看去,沉络站在九枝梅花黄梨桌前,几个宫人围在帝王身边替他更衣。

    宫女们彩袖殷勤,素手玉锺之间柔软轻折的来回。

    一件一件的佩饰和外衫递上去,一件一件的旧衣换下来,清凉的竹骨撑上挂着云雾白的蝉翼纱,竹殿里映着朦胧清冽的绿,皆似化在春水中一般,远处太液池烟波纵横,连光线都透亮起来。

    “过来。”沉络挥退了服侍的宫人,嘴里咬着一根极细的素色犀角琥珀发梳,长长的头发散散挽在肩头,从素锦纹路上轻缓流泻,最终用发梳别过固定住。

    江采衣起身,拿着筷子起身走至桌前,然後又低头跪了下去,触目间是他衣袍的下摆。

    他穿着常服,不同於正冠袍服的艳丽,仅仅是在衣袍一角绘着婉转苍劲的花影暗纹,衣是素色,花是素色,只有发泽乌黑优雅,顺着他坐下的动作而轻轻搭了几络在椅上。

    沉络抽走她手里的筷子,定定放在桌上,“吃饭。”

    江采衣粉唇蠕喏,声音比蚊蚋还低,“皇上……”

    他眉角一挑,“先起来,吃饭。”

    她有点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等在长辈面前,直到皇帝轻笑一声,亲手盛了一碗鲜笋碧丝汤放到她跟前,江采衣才忙不迭的低头拿着勺子去舀,可是半途才反应过来,怎麽能让陛下给自己盛饭?手里的勺子就砰地一声掉在了桌上。

    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沉络扶着额头差点就笑出声来,殷红的指尖插入耳侧柔顺的黑发,三分无奈,三分怜爱的看着手边慌乱的少女。

    “罢了,不说清楚,你怕是食不下咽,朕也没法好好吃饭。”沉络淡淡的说,於是江采衣赶紧从椅子上挪下地,规规矩矩的重新跪在皇帝身前。

    “跪的近一点。”他吩咐。

    江采衣讷讷,挪动双膝,一直到她的鼻尖都碰到他的膝盖了,才堪堪停下。

    沉络垂眸看着她,漆黑发线间缀着几枚珍珠银钉,一弯清瓷色泽的耳朵透出鬓发,小小的柔软的仿佛风下低垂的芙蓉花苞一样柔嫩。

    沉络微微顿了顿,才放柔声音她,“知道你错在哪里了麽?”

    “臣妾大意被人陷害,给皇上添了许多麻烦,害的众位大人逼皇上……”眼眶热辣辣的,她几乎要说不下去,脑中就回忆起方才有人报来的消息────皇上赦免了那几个贪渎的死囚,还封了慕容云烈先锋将军!

    指甲缩成拳头,刺进掌心的肉里。

    已经送出去的军权要如何收回?

    已经赦免的死囚该如何重新收监?

    他的霸业,他的天下,居然因为她这麽一点事而将费如此周折!

    发生事情不怪你,但事情发生之後呢?你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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