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抽颤一下,捏紧了掌心攥着的丝绢。
慕容尚河用的词是“杀”,而不是“赐死”。慕容家竟然已经如此恨她入骨,连最後的颜面都不愿意留一点给她了麽?
江烨听到慕容尚河激烈的言辞,终於忍不住脸颊微微抽动,哑声念了一句,“陛下……”
慕容尚河骤然转身,白眉下的眸光阴厉如寒刃,死死盯着江烨,“江大人!你是因为子不教、父之过,心中有愧,才会来跟随老夫一同弹劾衣妃,实在是忠肝义胆、大义灭亲的典范!还望江大人不要晚节不保,成为朝廷和天下人的笑话!”
江烨脸色一白,隐隐咬住了後槽牙齿,却终究还是沉默下去。
沉络微晒,偏头对江烨遥遥颔首轻笑,语调温柔至极,“还真难为了朕的户部尚书。衣妃既然嫁给了朕,一举一动皆是朕的脸面,朕还没舍得管教她,江爱卿倒急着来大义灭亲。”
江烨被损的脸色铁青,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碧珠龙泉兽炉里,的青烟嫋嫋摇过。
美貌的天子扯动红唇一角,不再看江烨眼波懒懒一转。
周福全会意,小跑步去接过慕容尚河手上的谏本和血书,送去沉络手边。
微风传来轻细的震动,在场的女子们发上轻薄的花簪流苏碰触间发出轻微的玲珑声,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辨。
沉络捏开谏本几页翻看,看了几眼就扔在一旁,笑吟吟合拢十指,“行了,这件事,朕就给你们个交代。”
“那麽,就请皇上立即下中旨赐死衣妃!”众人立即伏跪高呼。
叶子衿和慕容千凤掩不住得意,偷偷看向皇帝身侧的江采衣。她雪似的面庞还有着微微的湿度,此刻已经沉静下来,迳自垂着睫毛不知在想什麽,只有紧抿的唇苍白一线。
周福全犹豫了一秒,送上空白的洒金诏书,沉络却低低浅笑一声,手指一松,将空白的诏书掷了出去。
金色丝绢摊开,挨着慕容尚河的脸摔在青玉冷石上。
刹那间整个大殿上鸦雀无声。
殿外吹来绵绵飞絮之状的白柔柳絮,慕容尚河不动声色伏地伸手,亲手捡起了诏书,重新递去沉络眼皮下,“臣请皇上立刻下中旨赐死衣妃!”
“不可能。”御座上的帝王骤然站起,口吻很淡。
江采衣心头一紧,忽的抬起头去,看向沉络挡在她身前的背。
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背後流泉一样蜿蜒而下的发,他向来懒得束发,乌发顺服披散,在光线中闪射着细腻的墨玉光泽,隐隐约约露出发丝间隙那一弯优雅白皙的颈子。
可是他的姿态如同火烧朝夕阁那日一模一样,不容置疑的阻挡,不容置疑的保护。
雍合殿外种着扑天盖地的赤红石榴,一片欲燃的石榴木映起漫天火焰,他的衣摆犹如金色牡丹盛开在一片火焰样蔓延。
唇边骤然就涌出一抹含笑又酸楚的柔软,江采衣几乎没有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牵住他身後的那一小片衣角,然後告诉他:皇上,算啦。
她怎能不明白,被世家联名相逼,纵然是帝王,也会许多许多的无奈,也会有许多许多的妥协,也会有许多许多的牺牲。
为了保下她,他该要付出多少代价?
那一瞬间,愿意为这个人放弃生命啊。
那一瞬间,好遗憾,或许不能和你白头偕老啊。
“陛下!”慕容尚河惊怒交加,没想到皇帝绕了半天的话,到头来还是不肯赐死江采衣!他面皮铁青,骨头都隐隐喀拉作响,“切切不可心软,衣妃不伏法,陛下如何能安满朝文武的心?平天下士子的意?陛下该如何治天下!如何服宗庙!”
沉络嗤笑一声,五指为梳,轻轻压着颈边被微风吹拂的柔软发梢,“要朕说,慕容卿,大道理不必讲,直接谈价码罢。”
慕容尚河老眼一瞪,“皇上!您说什麽?老臣们要求惩治罪妃,是为了社稷律法,并无半点私心!”
“社稷律法朕不想听,朕只想听压下这件事需要什麽代价?你何不提来听听?”
慕容尚河面色一厉!“老臣不明白皇上在说什麽!”
沉络轻笑出声,交叠双臂靠在结实沉重的紫檀椅侧,“慕容卿,你跟朕装什麽糊涂?你想要什麽,直接说出来就是。与其拐着弯逼死衣妃之後再慢慢图谋,不如趁现在分说个明白,或许朕就直接给你了,嗯?”
慕容尚河汗如雨下,“陛下!祖宗、社稷、律法、乃至後宫宫闱,均是国本大事,岂能拿来像市井一般当做交易……”
“朕就要做这个交易,你做不做?”沉络笑吟吟的看向慕容尚河,魅然一笑,“还没有看到朕的筹码,你确定要拒绝?”
慕容尚河心中风起云涌,十分犹疑,惊疑不定,一时间像被猫掉了舌头,连声都难以发出。
万万没想到,沉络就这麽直接撕开道义的外皮,摆明了就是要亮底牌谈交易!
的确,所谓的祖宗道义,天下士子心不过都是藉口,他和叶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