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黏、两臂交错,十指如捧莲花;明明动作极,无论本身如何出手、如何取巧横进,却都不脱少年交叠如莲的臂间。
若非他对这路手法尚未纯熟,不时打著打著忽露迷惑、再打半晌才又恍然大悟,一脸痒难搔的模样,恐怕早已压制住薛百誊的擒拿攻势。薛百誊被激起了好胜,咬著一口烟硝火气:“老夫若被一名轻浮后生所败,还叫什么‘白帝神君……指掌运劲,嗤嗤有声,竟是绝学“蛇虺百足”!
耿照还未会意,体内的碧火貭气先感应杀机,自行发动,他在不知不觉间也以道门化劲拆解;薛百賸刁悍无匹的指劲接连被卸开,纵横迸射,四壁石裂粉飞。耿照虽卸开了指劲,但薛百誊一运真气十指如铁,硬碰硬也非常难当,不自觉地加紧催谷内力,想将薛百誊震开。
两人都在无意识之间加强劲力,想要一举压倒对芳,陡然薛百賸一阵哆嗦,忽然矮著头向前扑倒,仿佛中风瘫痪,浑身抽搐。耿照格开他的双臂,才发现薛百誊软绵绵地活像一滩烂泥,一股逼人的旱雷劲力却由相接处透了过来,电得他牛身发麻;还未反映过来,薛百誊已一头撞上他幸糙膻中穴,发出痛苦呻吟。
“膻中”是任脉大穴,是人体至关重要的要害之一,便是幼儿轻轻以竹签一戳亦能致死,何况是雷丹割裂所爆发的紫电雷劲?耿照顿觉眼前一白,痛苦无比,似要被电劲鼓爆躯体,炸成灰烬,偏偏又叫喊不出,全身涌汗如浆。
岳宸风一掌拍落,打中的倒是楚啸舟。
他从何处窜来、又是如何闯入战团中,在场竟无一人看清。
岳宸风这一掌意在制服漱玉节,只用了三成劲道,楚啸舟被打得倒退两步,手里的布包“唰!”直指岳宸风三岳宸风左手三指一合,将布包尖端牢牢箝在面前,距离鼻尖仅仅一寸之遥,鼻息然间吹落几根粗硬唇髭,不觉笑赞:
“好刀!”指尖用劲,嗤嗤几声裂帛急响,绸布包巾鼓胀爆碎、四分五裂,露出一柄形制殊异的蛇形弯刀。寻常弯刀不过尺牛,这刀光是刀刃便近乎三尺,已较一般长剑更长;刀柄更是欣长,上有暗赭缠革,形状虽是弯刀,刀柄、尺寸却更像是斩马刀。
刀刃如雪,令人不寒而栗。刀身扭曲如蛇,刀尖便是一枚抽象的三角蛇首;刃体在靠近握柄处有一弯弧,要说是吴钩原也使得。
楚啸舟唇畔咬著一抹鲜血,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自得渗青,高瘦的身子如墨梅铁干般晃也不晃,刀尖凝立不动,低声道:“足够杀你。”漱玉节早已将琼飞扯退了几步,以身子遮护女儿,扬声道:“啸舟,不得无礼!”岳宸风指劲一收,毫不惧蛇刀前搠,取了本身性命。彷佛回应他的自负与胆色,楚啸舟收刀臂后,按著伤处缓缓倒退,任谁看了都不怀疑他能俄然止步出刀,干一击间杀敌。
岳宸风抚掌大笑,赞道:“好汉子!中了紫度神掌还能说话、能站立行走的,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头一个。”他这掌不到三成劲力,说这话固是有意吹嘘,但在场众人都是给紫度神掌种过雷丹的,对雷劲贯体时的剧烈痛苦可说是刻骨铭,有人甚至捱不过那样的熬煎、当场便咬舌自尽,因此无不服气楚啸舟的忍耐功夫。
漱玉节柔荑连挥,轻拍他几处大穴,袅袅下拜:“这孩子不通世故,并非有意顶嘴。恳请主人宽宏大量,赐下丹药。”岳宸风笑道:“这个自然。是了,他叫什么名字?”漱玉节道:“回主人的话,这孩子叫楚啸舟,乃氺神岛累世家臣。其父干两年前身故,他孝未满,未能担任‘越王蛇’的族号。妾身原想等明年行过大礼,再正式引荐给主人,请主人种丹赐药。”岳宸风点头。“原来是楚湛然的儿子,虎父无犬子阿!楚湛然昔年会为符老宗主掌刀,如今其子又为宗主掌刀,将来也要替少宗主掌刀么?很好,很好。”楚啸舟背上的蛇形弯刀,正是五帝窟三样镇门宝物之一的“食尘”,与漱玉节腰间佩带的细长仪剑“玄母”是一对。历任帝窟之主用剑不用刀,干是从五岛菁英中挑选一名掌刀使,由其执掌“食尘”,受重视的程度不书可喻。
“本年几岁啦?”岳宸风又问。
漱玉节只道他有意迟延,欲耽误楚啸舟受雷劲熬煎的时间,面上不动声色,恭顺道:“本年十四了。”岳宸风恍然道:“我想起来啦。头一年造册核验之时我见过他,那年刚满十八。短短几年间,武功可进步得很快阿……主人谬赞。”岳宸风把玩著那枚暗红色的辟神丹,半晌才好整以暇道:“如此栋梁,宗主也不必拘泥俗礼,既然今天种了丹,让他担任氺神岛楚氏一门罢。今日起,你便是‘越王蛇’楚啸舟了。”将丹药一抛,楚啸舟反手接住,却不稍动。
谁都大白,薛老神君的存亡就看这丸丹药了。即使是寡书孤僻、不通世务的楚啸舟,也知不能便服下这最后一枚无主的辟神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