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半天,不知道是运气太衰,还是到了出租车的交班时间,愣是一辆空车都没有,果然出租车也不是好打的。
阳藿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正无奈间,一辆黑得发亮的宾利缓缓驶到她身边停下。她疑惑地瞄了几眼车窗,可惜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车后座的窗户慢慢降下来,见到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阳小姐,去哪儿?”
阳藿因为太过诧异,怔愣了片刻才回道:“回家。”
“阳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她本不欲麻烦他,但是马路上显然一辆出租车的迹象都没有,而地上那一大垒书她是绝没有自信可以扛至地铁站的,这时候再矫情就显然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谢谢。”
她弯下腰准备抱起地上的书,司机已经抢先一步下车帮她打开车门,又把书搬起来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她因为休息穿得很休闲,简单的桃色背心牛仔短裤平底鞋,勾勒出姣好的身形。车里的冷气开得极低,她虽然很热,但突然的温度转换,还是让她有点不适应,裸.露的皮肤上马上泛起细小的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易,把温度调高些。”
阳藿感激地朝任啸准笑笑。
之前他似乎正在工作,她上车之后,他便将膝上薄薄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在一边。
她和他只是吃过一顿饭,比陌生人熟悉不了多少,她本就很慢热,不擅长挑起话题,任啸准也没有开口说话,而司机自然更不可能。于是,可以想象,车内陷入了一种令人尴尬的沉默。
任啸准倚着靠背,头微微扬起抵着头枕,一只手搁在腿上,另一只随意地垂在身侧,貌似睡着了。阳藿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瞟向他,那是一张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极为英俊的侧脸。任啸准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神色显得冷漠而疏离,薄唇抿着,唇色很浅。
正是这张薄唇不其然似是弯了一下,阳藿慌忙收回视线投向窗外,双手下意识地握在一起。任啸准缓缓睁开眼睛,黑瞳一片清明,一丝笑意一闪即逝。
平静开口:“阳小姐在英国住了多久?”
阳藿一转头就撞入一双幽深的双眸,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淡笑应道:“五年多。”
“时间不短,该是很熟悉了。”
微微歪头,似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她有些羞赧地说:“其实,我对道路不太熟悉。”
“怎么说?”
“就是迷路的次数比别人多一点,你也清楚那里的街道。”
任啸准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有点复杂,迷路的话岂不是很麻烦?”
阳藿狡黠地弯起嘴角:“也不尽然。”
“哦?”
“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转角会发现什么地方,遇见什么人,所以才总能带着新奇和期盼。”
“算是阿Q吧。”又飞速地补了一句。
沉吟片刻,他回道:“不,很有趣。”
阳藿望向任啸准含笑的眼睛,下一秒又极快地略低下眼睑,落在他衬衣的第二粒纽扣上,浅笑了一下。
任啸准稍稍偏了一角度,扫了一眼副驾驶位子上的那摞书,只是粗粗一瞥,就知道至少不下四门。
“阳小姐似乎对多门外语都很精通。”
她弯弯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倒是没有再谦虚:“这个是职业需要,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我自己喜欢语言。”
“不知阳小姐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名翻译。”
车内空间很大,阳藿就算伸直了腿也够不着前面的座椅,而任啸准笔直有力的双腿却是委屈地弯着。
他扬眉和煦地笑问:“也是因为喜欢?”
“最大原因的确是喜欢,另一个因素是因为适合。”
“适合?”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比起与人面对面,掌控整个谈话,我更适合成为两人交流的媒介。”
阳藿有一个极不好的习惯,只做喜欢做的,不喜欢的或者讨厌的事情她碰都不会碰,所以中学的时候她偏科得非常厉害,数学差到令人发指,而英语和语文却让她的大名享誉整个校园。
这个习惯也一分不落地贯彻到了她的交友,喜欢就亲近,不喜欢便疏远,极讨厌的话就连简单的表面友好都做不到,爱憎尤为分明。私下里曾经做过自我反省,到底是待人处事不够圆润,可是就是扭转不过来,让她也很是苦恼。再加上她的性格慢热,不擅长引导谈话,避开直接同客户打交道,主导整场交流的工作是最恰当不过的。
任啸准轻笑,赞同的神态带了几分认真:“很聪明。”
清楚自己的优劣,摆正自己的位置,弱化自己的短缺,将长处化为利刃,是聪明人的做法,简单又有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因为各种原因做着自己不理解的事情,而他最大的优势在时光荏苒中浪费的一毫不剩。每个人都明白扬长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