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两日念起那天误伤她之事,实难安心,想要寻个时辰道歉却苦无机会,又自卑处境哪里配得起人家,何必徒增人家希望?偏偏脑子内净是那日她哭泣模样,忐忑不已,今儿午後怜娥又抱了一沓文房用具来,更是於心难安,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的好。如今见到她夜探西厢,竟一喜,忘却所有制肘之事,放了书本,拉下门闩,心中鼓了十分勇气,心想就算再是昏死在她面前,也不要做出伤她的事了。门帘刚咯吱一响,那篱笆上的倩影便飞快一闪,转了身子跑去。
他呆立於屋檐下的静谧夜色中,只觉这天仿似个大锅罩,将自己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次日天光亮堂,贤婥婥本无甚胃口,却还是架不住怜娥罗嗦,出屋用早膳。
自昨日小姐回来开始,怜娥已生起几分不对劲,贤婥婥向来精力旺盛,嘻嘻闹闹的几无消停之刻,还从没这样神神叨叨,鬼鬼祟祟,沐身换衣都不要自己伺候,却也只猜怕是在外玩得累了,并不多想。
而贤婥婥魂不附体地出了里屋,见父母已围坐於桌边,再一抬头,见到那不愿看到的身影又冤死鬼缠身地出来了,忙将脸一偏,不去看。
只是那人一过来,父亲便霍地立起了身,眼珠几欲瞪裂,豁著嘴,似撞见了鬼魅一般,惊道:“舅舅──”庞氏见状,亦是金莲小步移过去,咋呼道:“舅舅,您这是怎麽了?”
贤婥婥本懒得去看他,听得爹娘这般一吆喝,还是禁不住好奇引颈望去,这麽一看果真是吓了一跳,只见郭肇嘴上髭胡刮得一干二净,光溜溜,滑展展的,略泛青光,宛如剥壳的鸭卵,整个人竟年轻了五六岁似,本就十分深凝俊朗的五官霎时跳脱出来,愈发明显,轮廓清晰兼之凤眉星目,悬胆一般的巍鼻,剪裁一般的丹唇,宽肩窄腰,躯健肌硕,乍看倒是少了些匪气,多了点倜傥。
他见众人皆讶的讶,呆的呆,只如无事人一般,径直坐到桌边,笑眯眯地呼啦啦吃起来,还举起牙筷朝自己晃了两下,反客为主地打起招呼:“小丫头,还不来用早膳。”
怜娥轻撞了一下贤婥婥,道:“舅老爷原倒是个美男子呢,小奴看那把误事的胡子早就该剔去了。”贤婥婥歪了嘴,细声碎语道:“果然是个厚脸皮的粗人,昨儿还那副死狗德性,才一宿,便又成了欢快的蚂蚱。”怜娥转头过去道:“什麽死狗蚂蚱的?”贤婥婥拂了袖,哼道:“没什麽,我心里堵得慌,不吃了!”
作家的话:
下章全文小转折了,
男1要发力了,男2要悲剧了,
然後会有个之後行为可能会引起嫉恶如仇人士胃部不适的小女配出场……好吧,其实已经出场了-
皿-
☆、二十三、俏婢有心郎下狱
堪又过好几日。
郭肇见贤宅一片泰然,悄无声息,未免失落。
贤婥婥若按捺不住失洁委屈向外甥夫妻二人告了状,指不定自己还有机会,而如今看来,她倒妄图将这事压下去,打死不提,定是对那姓荆的小子还抱持绮思。
这天日头刚过,郭肇趁出门之际,甩了手逛至院中,果见那娇娃午睡刚醒,正在後头小院子里与怜娥、巧杏两名丫头一边唠嗑闲话,一边予植卉浇水。
他见贤婥婥著松花倩色软纱衣,银红绉纱裤,蝴蝶鬓,翠屏髻,尖尖酥手傍香腮,一捏儿娇躯斜倚於花木扶疏之间,脸蛋儿照旧是粉捏成玉琢就的模样,纵是已破了身子,成了个小妇人,也还是个少女情状,时而笑得开怀,时而蹙眉屏唇,也不知在说些什麽动人的话,只是这番美好娇态,也不知有无一日能对自己呈露,一时忍不住,背了手慢移过去。
巧杏率先瞄到郭肇,迎了两步,福身笑道:“舅老爷来了。”怜娥见到也作揖行礼。只有那贤婥婥冷哼一声,继续手握花洒,不声不响。
怜娥自是晓得贤婥婥与那舅老爷有宿怨旧仇,并无他疑。巧杏却自有一番心思,这舅老爷住入贤家已足月,第一日见到其人便是倾慕其雄姿英俊,又恁的财大气粗,再则是京城来的,早就醉心这郭肇的仪表地位。她本就是个心大的女子,又自恃有几分姿色,总料想找个下半生的依托,若是能趁此良机,攀附上这舅老爷,纵是去他家当个侍妾,也是胜过当一般穷苦人家的正房,如此一来,自是处心积虑欲接近郭肇,无奈郭肇平日难得在贤家,晚上也不好贸然送上门去,今日一见其人亲近,怎会不欣喜若狂。
巧杏见郭肇沾在自家小姐身边正举了敞袖替她挡住稍猛辣的日头,忙上前体贴:“舅老爷,可要小奴去给您拿把遮阳的伞来?”郭肇摆摆手,示意不用,贤婥婥微转了头来,略是厌恶:“他爱晒不晒,遮什麽遮。”说著扭过身子,移出郭肇的遮荫袖伞,走到另一边儿去浇起盆栽榴枝。
郭肇放了袖子,又跟上前去。巧杏亦是紧贴不放,又笑道:“那小奴去给舅老爷倒杯凉水来。”言毕下了去,果真端了水过来,上头还漂淌著几朵灿灿杭菊,恭敬递予郭肇。
怜娥岂会不知巧杏为人?见她如此讨好,冷哼一声,心下暗斥:“小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