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森一下来了精神,可谓这许久以来,最好的一次,甚至还露出了笑容,唤着儿子和媳妇儿,直说“好,好,大家活着,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口齿严重不清,但那话里的欣慰和感叹,显而易闻。
只是,这样的精神持续不到三分钟,很快黯淡下去了。
林仲森教训了一顿儿子,又不断夸奖静子心地善良,以前都错待了媳妇儿。又问静子什么时候生,还叮嘱林少穆一定不能再辜负静子,要好好照顾林家最后的香火,重振林家门眉云云。
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也越来越低,气息也越来越弱,终于一口脓血呕出,走到了生命终结的这一刻。
“爸,爸,你别睡,别睡,儿子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爸,对不起,儿子太任性了,都是我的错。你别走,爸,求求你听我说,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再不任性乱来了,你训的话都对,是我走歪了路,害得家不成家……爸……”
“少,穆,”林仲森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另一只没有手掌只有腕头骨的手,静子立即会意,伸出了手,被摁在了林少穆手上,“你以后,一定,好好对,静子。别像爸……要,做个,好榜样……”
“爸爸,我答应你,我会做个好丈夫,好爸爸。你再忍忍,我马上给你找最好的药,你一定能看到咱们林家的香火继续绵延,你的孙儿还要叫你爷爷,你还要……”
可惜,一切都为时太晚。
林仲森终于瞌目长逝。
林少穆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泣不成声。
静子轻轻抹着泪水,别开了眼,心里只余一声叹息。
……
利顺德大酒店
“哇,姐,姐,有失重的感觉,跟坐飞机感觉不太一样。”
“小八,你坐够了没啊!丢脸死了。”
“说人家丢脸,你自己刚上来的时候比谁都叫得大声,你才丢脸呢,哼!”
锦纭带着小八一直坐电梯玩儿,来回十几趟还不消停,终于坐到亚夫派侍者来叫两人开饭了,小八才意犹未尽地到了包间用餐。
席间,小八的言谈举止更有大人味儿了,而且,故意跟亚夫套近乎,一点儿不怕,一劲儿地问亚夫当年留学时候的事儿,积极地为自己出游做准备。
锦业打趣道,“我听说,欧美人发育较早,咱们这里的成年人在人家眼里,那还是一幼儿呢!要是小八这模样去了,人家一准以为才五岁。啧啧,肯定得说咱轩辕家竟然那么狠心,连五岁大的儿童都舍得往国外送。”
锦纭大笑起来,接嘴,“哥,你不说我还真不觉得,你一说,记得之前马克也偷偷问我,小八有没有满七岁?!鬼知道他今年都十一了。”
这话当然惹得小八嗷嗷直叫,一人抵两,跟着哥哥姐姐贫嘴斗叫。
整个席桌子上,非比寻常的热闹。
轻悠瞧着家人们熟悉的笑脸,觉得感动又酸涩,心想,要是大家这时候能坐在一桌吃饭,吹牛,该多好啊!
只是她并不知,自己的一颦一笑,都落进了男人的眼中。
亚夫知道,自从两地封锁后,轻悠常会暗自叹气,流露出寂寞孤单的神色。
家中虽然雇了不少人,不乏同龄的育婴师,但她始终不能敞开心扉。
这次两城通关,其实是他向姜啸霖先提出的。
姜啸霖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
而他也同时收到了姜啸霖送来的结婚请帖,上面还附着新婚夫妇的照片,看后,被他一把火烧了。
对他来说,如果爱可以替代的话,那就不是真爱。
廉价的替代品,他向来不屑一顾。
于是,姜啸霖收到的是一份织田亚夫送的结婚礼物:一张东晁常见的许愿彩笺。
上面写着:祝姜大总统再为新夫,百日好合!
那漂亮至极的字,和男人漂亮至极的容貌一样,让人恨得牙痒。
这福词里的嘲讽,显而易见:再为夫,即两个夫,而百“年”好合却故意写成了“日”,两夫加一个日,就成了一个“替”身的替字。
当然,男人们之间的明褒暗贬,无人知道。
“姐,我想明年满十二就出国,好不好啊!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的英文和东晁话都说得很好了。不信,咱们对对?”
小八愈听亚夫的讲叙,对欧洲留学一事,就愈是充满期待。
待一餐吃得七七八八,还在哥哥锦业的撺掇下,喝了两杯小酒,就来了兴致,在轻悠面前撒起娇来了。
轻悠说,“小八,你还太小了。再多跟着爹,和哥哥姐姐们学些东西,再出去不迟啊!”
“不,我都已经学得够多了。我已经是大男人了,我要留学去学更多更好更先进的东西。我才不要一直待在这里,周围的小鬼一个个目光短浅,要是整天跟他们混,那我不是就会近朱者赤,将来变得跟他们一样懦弱胆小,目光短浅,东亚病夫。”
小八越说越激动,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