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一回:为劝离群劣马走正路 誓送害人瘟神上西天
来的吗?”
“不,炳大爷还在县里,是焕二爷和我们三个先回来的。”
“哦!林炳到今天还没回来?”
“他在县里等实判,三天五天的只怕回不来哩!”
大虎摸到了林炳还没有回来的第一张底牌,先放下了一半儿心。想了一想,又换一个题目接着问:
“这次进城打官司,你立的功劳不小哇!林炳赏了你多少银子?”
来旺儿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有回答。大虎接着说:
“一个人活在世上,跟披毛带角的畜生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人有一颗良心,懂得是非好歹;要是披着一张人皮,却不长人心,连是非好歹都不懂,主子叫你咬谁就咬谁,不是就跟狗一样了吗?”
来旺儿把头垂得更低,脊背紧贴着土墙,恨不得躲进墙缝儿里面去。大虎见他还懂得羞耻,似乎还有一点儿人味儿,就把事情挑明了说:
“林、吴两家这场官司的关键,就在林家宰的是条什么牛上。这件事情,只有你最清楚。在堂上,你昧了良心,愣把黄牯说成是花牛。这一来,吴家的官司打输了,吴本良给判了个故杀论抵。本良的这条命,没死在林炳的枪下,倒死在你来旺儿的嘴上。你自己想想,良心上过得去么?”
“我……我……”来旺儿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心情十分痛苦。想为自己辩白一番,又说不出叫人信服的道理来。嗫嚅地“我”了半天,终于声音越来越小,把自知不成理由的理由都吞进肚子里去了。大虎见他还有动于衷,决心再刺激他一下:
“你吃着林家的饭,得听林炳的吆喝,不由你不向着林家说话,这种苦处我明白,也算不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不怪你。只是林炳掉枪花使心计活埋了你弟弟,你挺明白的一个人,也不是看不出这里面的花招来,不单不想着替他申冤报仇,反倒帮着林炳来害向着你弟弟的吴石宕人。你手拍良心想一想,你办的这些事情,哪一件是对得起你弟弟、对得起吴石宕人的?鱼靠水活着,树靠土活着,咱们是穷苦人,全靠大伙儿相互帮衬,才能活得下去。像你这样,走出门来,夸的人少,骂的人多,你想想往后怎么过日子吧!别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就会一步登天,再也用不着乡亲们了。要知道有钱有势的人,良心大都长在脊梁背儿上,埋他爹娘的时候,主意打到了你兄弟身上,赶明儿又有个什么事儿,能保主意不打到你身上来?再说,你知道林家的隐私越多,他就越是要想方设法除掉你。不是我专拣这不好听的话来吓唬你。你要是相信,半夜里睡不着了不妨前前后后仔细想想,怎么才能跳出这个陷阱来;你要是不相信,这时候你鬼迷心窍,我也犯不着跟你多费唾沫星儿,咱们骑着毛驴儿看唱本儿走着瞧吧!”
让大虎一语道着了心病,来旺儿更加惶恐不安起来了。不错,自打来喜儿进了花坟,往常对他那么亲热的大婶儿大妈们,见了他都不理不睬了;这次打城里过堂回来,经林国梁在村里那么一宣扬,他来旺儿不但没有变成受大伙儿尊敬的忠奴义仆,反而连跟他打个招呼的人都没有了。大叔大伯们见了他,不是背过脸儿去,就是报之以白眼,更有人嗤之以鼻,啐之以唾沫。他来旺儿不聋不瞎不傻,怎么会感觉不到?照他原来的想法,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田地,从今往后,只有死心塌地去做林炳的忠奴义仆这一条路了。那些穷得叮噹响的乡亲们,爱理不理,往后指不定谁找谁告帮求助呢!可是听大虎刚才这一说,不由他不担起心来。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林、吴两家的官司一了,他这个什么关节都知道的活见证,是成了林炳的心腹呢,还是让林炳当作不把牢的嘴悄悄儿除掉呢?他心里可是一点儿实谱子也没有。他知道:林炳是个念完了经打和尚的主儿,根本不会讲信义道德的。想起爷爷、爹爹和弟弟这三代人的凄惨遭遇,等待着他的,似乎正是这种不太美妙的前景。他思前想后,矛盾和痛苦在噬啮着他的心灵,真地有些害怕起来,脸色渐渐变得像死人似的蜡黄灰白,眼睛却张大了许多,惊慌而又无神地盯着大虎的脸,又羞愧又害怕地说:
“我,我知道吴石宕人对我好,对我亲。可我,可我害怕林炳,没敢说实话。是我害了本良大哥,我对不起吴石宕的乡亲们。如今是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出,实判一下来,就什么都完啦!大虎哥,说真话,我的心是向着吴石宕人的,只是我的胆子太小了。这件事情,往后该怎怎么办呢?我还能替吴石宕人出点儿力气吗?”
看他那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大虎相信他多少已经有些动心了。虽然晚了一些,但总比执迷不悟继续为林炳卖命要强得多,就放缓了口气鼓励他:
“只要你认清了恩仇、亲疏,从今天起就掉转枪头,身在林家,心向吴家,暗地里跟吴石宕人多通气儿,大家合着办事儿,总有一天能替你弟弟报仇雪恨的。吴石宕人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了,不斗倒林炳是决不肯善罢甘休的。你瞧着好了。”
“本良大哥呢?他还能回来么?”
“本良如今还陷在大牢里,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来吴石宕了。倒是林炳说话就要回来。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