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一回:为劝离群劣马走正路 誓送害人瘟神上西天
第四十一回:苦口婆心,为劝离群劣马走正路。忠肝义胆,誓送害人瘟神上西天
一天一夜的奔波和激战,并没有累垮这一伙儿叛逆的山民。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在黑暗、泥泞、坑洼不平的雪路上大步前进。这些祖祖辈辈让人踩在脚底下的人们,今天小试锋芒,第一次颠倒乾坤,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如虎似狼的官兵和衙役,杀了他一个人仰马翻,大大地出了一口憋在胸中的恶气。遗憾的是没能把本良给救出来,也没能把老少两个恶讼师的黑心掏出来。不过这是早晚间的事儿,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他们心里全都明白:这种与官家皇上为仇作对的事情只要做开了头,就是想收也收不住了。从今往后,只好以打官家吃大户为业,也就是说:要上山落草,扯旗造反了。只要本良他还活着,哪怕是像孙悟空似的被镇在五指山下,也要劈开山峰,救他出来。
至于李联升父子,不过是两只端午节前的癞蛤蟆,躲得过初五,躲不过初十①,早早晚晚,总有把他们的牛黄狗宝②掏出来的一天。就连那个打皇帝身边来的金太爷、伙同他坑害良民的金太太,也都跑不掉。
①躲得过初五,躲不过初十——“在数难逃”的俗谚。农历五月初五,是旧俗取蟾酥最好的日子。过了这一天,初十日取的也较好,因此取蟾酥者多在这两天捕蟾龋褐。
②牛黄狗宝——牛黄,是病牛胆中的黄色结石;狗宝,是癞狗腹中的一种青灰色结石。二者中医都用来入药。“把他们的牛黄狗宝掏出来”,是一句骂人话,一方面指人为畜生,一方面指把他们开膛破腹。
他们在黑暗中大踏步走着,压低了嗓音谈论着,不时响起一两声发自心底的欢快的笑声,打破了寒夜的沉寂,惊醒了昏睡的山鸦。
为了防备可能遇到的意外,立本下令把人马分为三路:雷一飞和小虎等在前边开路作先锋;大虎和雷大嫂、红梅等为中军,护着伤号;自己和刘福喜、本厚等人断后。
刘福喜来得晚,有些详情细节还不大知道,立本有意留他在后面,两个人并肩走着,把这些时候家里天翻地覆的经过情形给他细说了一番。
刘福喜的头上裹着好几层布,血水流淌到脸颊上,凝结成一条条黑紫色的蚯蚓。他虽然是个读书人,却也是条硬汉子,尽管每迈出一步都震得伤口割裂似的疼痛,但是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一点儿痛楚的神态。他默默地听立本叙述,时而插问一两句话,时而点点头,“嗯嗯”地答应着。他的姐姐就是本良的母亲,他和吴石宕人血肉相关,心连着心哪!
这一支七十五个人的队伍,一口气走了五里路,静悄悄儿地穿过了回石金塘村口,到了五里牌,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人。出了五里牌村,前面是一个三岔路口,北边一路通石笋前,东边一路通白水山。人马要在这里分路了。
石笋前的人都自然地集结到北边的路口上。福喜清点了一下人数,小声地对东面路口的立本说:
“这次起手,尽管是慌急慌忙的,事先没有好好儿策划,不过还算顺利。我们来了二十二个,回去十一双,一个也不短。除去我挨了林炳一凳子,别人都没有带伤。行啦!咱们功德圆满,该分路啦!你们进山以后,有什么难处用得着我们的,只管叫本厚送信来就是了。”
此时此刻,立本的心情十分沉重。经此一役,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完全不切实际,彻头彻尾地错了。如今的天下,不是八个人抬不走一个“理”字去,而是有钱有势也就有理。当初不听雷一鸣的劝,一定要进诚来打官司,把希望寄托在五品京官金太爷身上。这步棋一错,全盆棋就错到东洋外国去了。要是早听雷一鸣和二虎的话,悄悄儿地往山上一钻,神不知,鬼不觉,何至于叫雷一鸣和本良吃这许多苦头之外,还有好几个人身负重伤?这不都是自己处置不当的过错吗?往后的种种事情,更是千头万绪,眼下还无法通盘计划和安排。好在进山以后,有乡亲们帮衬着,“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今后总可以避免一些诸如此类的过错吧?
这一次举事,不得已牵动了石笋前的人,万一有人嘴上不严,或是露了形迹,这二十多口人也就会一起卷进这股风浪中去。立本面对着将要分道而去的石笋前的弟兄们,他有满腹衷情要诉,可是迫于时间,来不及细说了。沉思了片刻,只是说:
“我们进山去,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去找你。在深山里,离官府远,耳目也少,哪个旯旮儿犄角都能藏住身子,倒是你们这二十多个人出来这一趟,尽管全都平安回去,不过也要十二分小心在意,万万不能走漏一点儿风声。福喜头上的伤,好在不是刀劈斧砍,借个口实,想来还不难蒙混过去。要是一不小心,证据落到人家手里,可就麻烦啦!这会儿没工夫细说了,切记守口如瓶,凡事小心吧!”
福喜想到的却是吴石宕人的处境。他也有一肚子话想关照立本,但迫于时间,只好千句话并作一句话,简要地说:
“我这边的事情,你尽管放心好了。今天来助阵的这几个伙计,大多是本家近亲,一半儿还是我亲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