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回:村夫猎户城隍庙定策 英雄好汉白水山聚义
第四十回:小施奇计,村夫猎户城隍庙定策。大闹县诚,英雄好汉白水山聚义
红衣姑娘砸站笼、大闹衙门口的事情,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全城,也震怒了太爷。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两个尚未剃度的带发沙弥,居然就能够把一个膀大腰圆的民壮四马躜蹄捆了起来,把一个身强力壮的捕快一锤打伤,而且就在堂而皇之的衙门口,这不但说明了三班衙役都是些见不得真阵仗的酒囊饭袋,更说明自己虽然深居内衙,也是岌岌可危,并不安全,指不定哪一天这铜锤就会砸到自己的脑袋上来。无怪乎早衙点卯,太爷大发雷霆,先赏了挨捆的衙役四十大板,再把挨锤的连同追丢了人的几个衙役唤上堂来齐崭崭跪着,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把雷一鸣提上堂来,追问红衣姑娘和两个小沙弥来自何处去向何方。
雷一鸣招认红衣姑娘是自己的闺女雷红梅,那两个沙弥,从未见过,并不认识,想是路上偶然相遇的行脚僧亦未可知。一打三夹,晕死了两次,口供不改。问他红梅下落,答是枷示已经两天,音信阻隔,家里的动静,无从知道。
金太爷也没了办法,只好把捕快班头张胖子和小队子的绍兴头目一齐唤上堂来,责令他们全班人马戮力缉捕,限三天之内务必把雷红梅和两名来历不明的小沙弥缉捕归案。看看雷一鸣,尽管已经在站笼里站了两天两夜,但脸色神情,不像是早晚就要死去的样子,心知准是看守的衙没收了人情做了手脚,特意又把在内衙听差的两个亲信叫来,命他们黑白班儿倒换着去看守站笼,不许闲杂人等靠拢接近,更不许让雷一鸣在站笼里有一点点儿自在之处,意在促其速死。一切分拨停当,别的案子也不再问,余怒未息地拂袖而起,转过屏风,回内衙去了。
一众吏役在衙门里当了多年差使,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也还是头一回碰见。太爷责怪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做声不得。两个缉捕头目领下牌票来,更是叫苦不迭:雷红梅住在只见树木不见人烟的深山里,虎狼猛兽比人还多,满山都是猎户们布下的窝弓药箭,不明就里的外乡人,谁敢往那儿去送死?两个带发的小和尚,没名没姓的,连长相模样儿都说不清,分明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上哪儿逮人去?太爷盛怒之下,分辩不得,没奈何,只好先退出堂来,慢慢儿再去想办法拿主意。
金太爷早衙退堂回到房里,怒气未消,进门就骂开了咧子:
“饭桶!白养活这一帮只会吃饭的活饭桶!连个在站笼里锁着的人都看不住,真他妈的全是混帐东西!”
两个通房大丫头,见老爷从昨儿晚上到今天早晨,都是沉着脸怒火冲天的,弄得不好这火儿就会烧到自己头上来,不敢自讨没趣,赶紧迎上前来伺候脱去了袍褂靴帽,一个端来了燕窝儿莲子粥,一个就去擦烟灯烟枪准备烧烟。
金太太却只是微笑着,一句话也不说,等太爷换了便衣便帽在案前落了座,这才对两个丫头轻轻地摆了摆脑袋,示意她们退下。这两个是求之不得,省得在这里提心吊胆地捏着一把汗。两个大丫头走了以后,金太太打镜盒抽屉里取出一封已经拆阅过的简帖来,一面递给了金太爷,一面笑着说:
“谁说朽木不可雕也?我看这块烂板,倒比你养活的那一帮饭桶要成材得多呢!”
金太爷正捏着一把小银匙在吃燕窝儿粥,接过简帖来,就停了匙先看那书信。看着看着,紧绷着的脸皮渐渐地舒开了,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儿笑意,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把匙子往粥碗里一插,拍打着手里的简帖哈哈大笑说:
“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三个小东西,原来都是李老儿窝在家里了,还说是隐居山林,不问政事哩!倒要问问他:窝藏匪类,算是什么行止?还是夫人眼睛尖,一眼就看出这块烂板是块有用的良材,在雪洞前安上了一双眼睛,李老儿的行止就历历在目,难出我掌握之中了。这块烂板,只知道吃喝嫖赌抽,把一份儿家业当尽卖绝,败了个精光,还学会了坑蒙拐骗偷,人人都说是个废物,夫人慧眼,偏说有用,连我都不怎么相信。如今看来,果然比我养活的那一帮酒囊饭袋要强得多啦!”
金太太受到了夸奖,并不显得喜形于色,只是谈淡地嫣然一笑,却小声儿地说:
“别高兴得太早了,你没见那上面写着吗?老头子今天一大清早就坐轿子到丽水去了。要是没有急事儿,这么冷的天儿,这么滑的路,他是不会出远门儿的。白太尊有书来请,八成儿是托辞。照我看,他能把红衣姑娘藏在家里,就保不齐跟吴本良的案子有些瓜葛。弄得不好,没准儿他正是到白太尊面前去告你呢!这一招儿,咱们还不能不防。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等到事情出来了,可就晚了。”
金太爷却不大以为然地摇摇头说:
“这倒不见得。第一,咱们到这里来,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没来拜过我,我倒去拜过他,挡驾不挡驾不去管他,礼数咱们是尽到了的,从情理上说,他不会出头管这些事儿;第二,咱们没有任何把柄落在他的手里,空口说白话,他拿什么告我呀?这个老头子能说会道的,嘴头上笔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