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回 师兄弟下校场比武 恶父子设毒计害人
良却一点儿不露声色,神态泰然自若地看各乡各镇的考生们施展生平本事。等到监考官唱到他的名字了,这才答应一声“到”,一面不慌不忙地解开包袱,左胁下挟着一把木鞘钢刀,右手提着一个比脑袋略大的冬瓜,大踏步走上场来。
观众们一时都摸不着头脑:演武场上,要这冬瓜干什么呀?连主持考场多年的守备大人都觉得纳闷儿。本良走到兵器架旁边,向看兵器的小军借了一张长凳,把它两腿落地两腿悬空地竖立在场子中央,把那个冬瓜放在悬空的那两条腿上;然后脱去外衣,把辫梢儿掖进后腰的板儿带里,这才从鞘里抽出刀来,把刀鞘连上衣放在长凳下面的两条腿上。
本良使的是一对薄背儿长苗柳叶双刀,抖一抖,纸一样薄、绸一样软,可又柔中有刚,刚中有柔;晃一晃,刀光闪闪,寒气逼人。虽然不是什么吹毛立断、削铁如泥的宝刀,却也是锋利无比、出于高手匠人打造的上等兵器,有名儿的叫做“云中雪”。原来这是他师傅随身携带的防身之宝,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死在这刀下的清军官兵和贪官污吏之类,也不知有多少了。自从刘浪进了林家的武学馆,就把云中雪留给了本良,并把双刀的全部招数统统传给了他。
说起兵器来,这双刀比单刀可又高了一着:两把刀,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进一退,一刀主攻,一刀主守,攻则能劈能砍,能搠能旋,守则能架能隔,能遮能拦,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两把刀同时攻守。因此双刀刀法,变化多端,神鬼莫测,使用纯熟了,得心应手,左右逢源,进退自如,变化万千。因为是两把刀一攻一守,等于一个人当两个人使用,所以柳叶双刀一般都是灵巧的女性习用,男人中不是绝顶聪明又特别机灵的,轻易不敢也不能练好双刀。主考官见本良使的是双刀,心里就知道这位考生准有几分道行,否则不敢使用这家伙。
只见本良拉开架势,不慌不忙,左手举刀护顶,右手挥刀直劈;右手收回,护定下三路,左手又挺刀直刺。开头还是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刀刀分明,渐渐地左盘右旋,前腾后跳,越刺越急,越劈越凶,转眼间风驰电掣,龙飞虎跃,刀起快如流星,刀落急如闪电,满场上只见一团白光滚滚而来,哪里分得出上下左右前后进退?这团白光,先是在场子正中就地旋转,继而越转圈子越大,突然转到观众眼前一晃而过,骇得观众们纷纷往后退让。转了一圈儿,忽而又转回到场子中央的冬瓜面前,先听得大喝一声,只见刀光横着从冬瓜中间一闪而过,本良也就站定了脚跟。他把两刀合于一手,腾出一只手来去提那冬瓜的蒂儿,随即全场轰然爆发出一阵闷雷似的喝彩声。原来,那个冬瓜在刀光一闪之间,早就一劈为二,却依然合在一起,连一丝儿也不曾移动。这一绝招,引得好多在场的人,伸出舌头来半天儿缩不回去。
刘浪站在场外,静静地看着本良大显身手,频频点头,一丝儿笑意浮上了嘴角。当本良也往师傅这边儿瞧的时候,刘浪却向兵器架上努努嘴,丢了一个眼色。本良会意,收起双刀,在喝彩声中,把长凳还给看守兵器架的小军,顺手把那一百二十斤的铁杆大刀拿到手中。拉开骑马蹲裆势,双手攥住铁杆,把刀头在地上一拍,一声脆响,大刀已经起在空中,横在头上;接着一个“哪吒闹海”,一抬左腿,左手一松,大刀往右斜空刺去;一转身,使个“朝天一炷香”,伸直了右手把大刀单手直立高举过头;紧接着使一个“独劈华山”,凭着大刀本身的份量斜砍下来,用左手接着;又就势在头顶上用双手舞动大刀转了三个顶花,猛地右手握住刀杆,左手脱空,如泰山压顶一般直砍下来;紧接着就手往怀里一带,居然用一只手抡起这一百多斤的大刀来,东砍西杀,上劈下扫。一哈腰,刀头离地三寸,专扫下三路人腿马脚;一抬手,刀头横飞直劈,单取上三路的头肩咽喉。这种大刀,刀头、刀杆、刀攥全用镔铁打就,当地土名儿叫“百廿斤刀”,实际份量大都在一百斤上下,很少有真正达到一百二十斤的,但最低不能低于八十三斤。因为传说关公使的青龙偃月刀重八十三斤,所以这种刀也叫“关王刀”。这刀本来就不是上阵厮杀用的兵器,而是考场上用来测试考生膂力的一种工具。一般说,只要拿得起来,能旋上三个门花、三个顶花、三个背花,所谓“三花九旋”,就够得上武状元的水平了。刚才林炳也不过旋了几个门面花。绕脖子旋刀落地,那是花儿活,行话叫做“玩儿飘”,使的是巧劲儿,只为好看,并不是硬功夫。本良刚才的那几手,单手抓刀杆大抡大砍,看起来不起眼,可是没有千儿八百斤的力气,谁敢试一试?今天到校场来的,不是个中老手,就是练武的行家,大家都是经得多见得广的人物,看了本良这几路刀法,好比哑巴吃饺子,尽管嘴上不说,心里都是满有数儿的。等到本良把刀一收,改耍中三路刀花,越转越快,越快越花,引得一众外行人也都喝起彩来。喝彩声中,本良手一松,让大刀在左胁和右肩之间转了一圈儿,眼看着越转越慢,那大刀刀头朝下重甸甸地竟直往左脚上砍去。有几个观众已经失声叫喊起来,本良却不慌不忙地把全身力气都运到左脚上,只用脚尖儿轻轻地往上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