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觏的思想在历史上产生了重要影响,他的功利思想则成为陈亮、叶适的功利之学的思想渊源;而他的社会批判思想则为唐甄的思想先驱。
在中国漫长的思想史发展的长河中,有两部《潜书》存在于世,一部是李觏的《潜书》十五篇和《广潜书》十五篇,别一部则是唐甄的《潜书》九十七篇。如果把他们二人的《潜书》加以比较,则会发现有许多的共同之处,于中可见他们的思想联系、渊源关系,李觏思想是唐甄思想之源,唐甄思想则超过李觏,这恐怕是后来者居上吧。故在此就两部《潜书》加以比较而予以论证。
就书的写作动机、目的而言:李觏说:“泰伯闲居,有书十五篇,愤吊世故,警宪邦国,遐探切喻,辞不柔伏。噫!道未行,速谤何也?姑待知者而出之乎!乃命曰《潜》。”又说:“岁辛末,泰伯以‘潜’名书。后七年,覉栖山岩,即而广之,复为十五篇。心愈苦,言愈多。呜呼!其亦见险而不能止者乎?”唐甄说:“四十以来,其忐强,其气锐,虽知无用于世,而犹不绝于顾望。不忧世之不我知,而伤天下之民不遂其生。郁结于中,不可以已,发而为言。有见则言,有闻则言。历三十年,累而存之,分为上下篇号曰《潜书》。上观天道,下察人事,远正古迹,近度今宜,根于心而致之行,如在其位而谋其政,非虚言也。君子不为无用之言。窃有微用,不敢让焉。”一个是“愤吊世故,警宪邦国”,“心愈苦,言愈多。见险而不能止”,为治国救民止险而作;一个是“伤天下之民不遂其生。郁结于中,不可以已,发而为言”,使“在其位者而谋其政,非虚言也。”均旨在注重实事实功,反对虚浮之言,以求改革弊政,解救生民,使其遂生。就思想而论,在这里只就唐甄《潜书》与李觏思想相近、相同之处,作简要概述,请读者对照前面所述的李觏思想,作一比较,故对李觏思想不再叙述。
第一,均平平等,抑富扶贫。唐甄认为,宇宙万物,天地之道,就是一个“平”字,“平”是事物存在和处理各种事物之间关系的准则,“平”则万物各得其所而长久存在,“不平”则“坠”、“倾”,故应提倡“均平”、“平等”,不能使贫富相差悬殊,苦乐不均。他说:天地之道故平,平则万物各得其所。及其不平也,此厚则彼薄,此乐则彼忧。为高台者,必有洿池;为安乘者,必有茧足。王公之家,一宴之味,费上农一岁之获,犹食之而不甘。吴西之民,非凶岁为麦见粥,杂以荍秆之灰,无食者见之,以为是天下之美味也。人之生也,无不同也,今若此,不平甚矣。提衡者权重于物则坠,负担者前重于后则倾,不平故也。是以惧其不平以倾天下也。唐甄目睹当时贫富相差悬殊的社会现实,并以“王公之家”的奢侈,与“吴西之民”的困苦,加以对比,说明这种贫富两极之差,既违反“天地之道”,又不合“人生之理”。
他对这种厚此薄彼,此乐彼优的极端不合理的现象,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并告诫当权者,“不平”终有一天会“倾天下”的。
唐甄在主张抑富均平的同时,还提倡“抑尊”。他指出,君主不仅在经济上实行“均平”,而且在政治上做到“抑尊”,即限制皇权,抑制尊威。
他认为:“天子”“皆人也”,“非天帝大神也。”既然是人,就应当与人平等,不应当高高在上,“如在天上,与帝同体”,所以必须做到:“位在十人之上者,必处十人之下;位在百人之上者,必处百人之下;位在天下之上者,必处天下之下。”如此则可使万民归之,天下大治。
第二,众为邦本,理财富民。唐甄深知:国之所以为国在于有民,无民则无国可言。由此出发,他提出理财富民,为国理财的思想主张。他说:徒者,众也。有众,土乃治;土治,财乃生;财生,用乃足。众为邦本,土为邦基,财用为生民之命。司徒之职,重农功,籍土田,审肥硗,时赢绌,稽蓄散,慎出纳。必使民有余藏,国有余用,虽天灾流行,年谷不登,而民不困。天子不得有私用之财,后宫不得有珠锦之饰,贵戚不得有田宅不饶,民庶不得有侈丽之好。三年必生,五年必成,十年必富。唐甄认为,“财”是“国之宝”、“民之命”,故不可不理财以“富民。”君主的职责在于立国、富民、救民,“立国之道无他,唯在于富。”各级官吏的职责在于保民、养民,使人民生活逐步富裕,只要家家有“数石栗,数匹布,妇女温饱,相为娱乐”,就没有人“能诱之蹈不测之祸。”人人衣食饱暖,家家安居乐业,有谁还会起来造反呢!
唐甄批评那些为政而不懂政治的官吏,因为他们不明白治国与富民的关系,把二者分裂开来,只知求得国家富强,而不知国之所以富强,其根本则在民富的道理。所以唐甄说:为政者多,知政者寡。政在兵,则见以为固边疆;政在食,则见以为充府库;政在度,则见以为尊朝廷;政在赏罚,则见以为叙官职。四政之立,盖非所见。见止于斯,虽善为政,卒之不固,不充,不尊,不叙,政日以坏,势日以削,国随以亡。国无民,岂有四政!封疆,民固之;府库,民充之;朝廷,民尊之;官职,民养之,奈何见政不见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