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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烛散文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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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给戴安娜打长途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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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川有诗叫《清妃香水》:“在一个没有国王、王后和王子的国家/她寂寞地发育成一位王妃/一件蓝色的小花衣紧裹她的秘密/一只鹰兀立在她脑海中白雪覆盖的山顶/世俗的水银灯曾经向她照耀/她冉冉升起,却不能镕忍自己僵硬的微笑……”读完之后,我猜测着那印在香水瓶上的头像,究竟是清朝的香妃还是珍妃?同时下意识地联想到一位异国的王妃:戴安娜。

    戴妃不是古人,她曾经生活在我们身边。杂志封面,电视荧屏,抑或报纸的花边新闻里,都留下过她的身影,和迷人的微笑。这是现代化的蒙娜丽莎——塑造了她的不是达*芬奇,而是万能的上帝。是上帝使她由某贵族幼儿园的保育员而一举成为英国女王的儿媳妇,受到全世界的关注。不仅男人为之疯狂,女人对她也毫无妒意——争相赞赏这个白雪公主般天真浪漫的洋娃娃。戴安娜的笑容是不设防的,因而使所有的观众在一瞬间变得单纯、善良。谁会想到说她的坏话呢?除了以刺探名流绯闻为职业的狗仔队。戴妃本非影星或歌星,却具有更大的号召力。她是明星中的明星:一位不爱化妆也不会演戏的另类明星。在一个没有脚本的悲剧里,她身不由己地成为香销玉殒的女主角。

    有一段时间,戴安娜王妃快要成为大英帝国的象征(如同特洛伊的海伦),简直比伊丽莎白女王和查尔斯王子还要出名、还要风光——至少,更具亲和力。她作为皇室成员出席各类社交活动,还代表人民参加全球性的慈善事业,譬如赈济饥荒地区,譬如反对布雷……戴安娜在任何场合都面带那著名的微笑,我惟独见过一张她流泪的照片:正探视着被地雷炸断双腿的柬埔寨小难民。她的泪水应该能使铁石心肠融化。我当时恨不得呼吁:别再让这个女人流泪了——赶紧少种点地雷、多种点工豆吧!别再让这个女人伤心了一一放下武器,化干戈为玉帛。戴安娜看见玉帛会很高兴的。我真想送她一匹中国的丝绸,以奖励她的微笑和她的泪水。可惜未来得及送出,戴安娜就死了。死于谣言,死于车祸。但在我心目中,这个天使一样的王妃是为情所伤的。她在劝告大家珍惜生命的同时,自己却不幸地沦入情感的雷区:一九九六年,她与查尔斯王子离婚;第二年即在异乡(法国巴黎)遭遇飞来横祸而夭亡。她的心灵与肉体相继承受了致命的打击。

    该轮到别人为她流泪了。

    一切都是从一九八一年七月二十九日开始的:英国王储查尔斯和戴安娜在伦敦举行婚礼。英国广播电视公司用三十三种语言向全球转播,共有七亿观众认识了这位叫戴安娜的十九岁少女。在这一天里,戴安娜成为最幸运的女人:不仅得到了玫瑰花,而且穿上了水晶鞋。多少人羡慕她呀,并且分享着那种童话般的幸福与浪漫。她代替多少入实现了爱情的最高梦想?

    有一次在梅地亚酒店聚会,在座的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姜丰,说起了戴安娜。她认为戴安娜之所以成为现代传奇,有无穷的感染力,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在于她原本是灰姑娘。灰姑娘穿上水晶鞋,肯定比那些世袭贵族的风流韵事更有神秘感,更具观赏性。我觉得姜丰说得挺有道理。我又补充了自己的观点:尤其因为故事的道具是水晶鞋而非别的什么,毕竟,水晶鞋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双——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根本就不存在。与带有神话力量的水晶鞋相比,我们世俗生活中的钻戒呀金项链呀什么的,则显得有点滥了——有点落入俗套。爱情可以借助形形色色的信物而存在、而延续,但只有水晶鞋,能够创造奇迹。在所有女人眼中,戴安娜无疑中了头等大彩——更难得的是,这彩票并非她主动认购的,而是上帝免费颁发的。戴安娜身上体现了上帝的青睐。

    在一个封建制度早已退役的时代,戴安娜成为硕果仅存的王妃——使古老的神话复活了。在一个所有教堂的钟声全部敲响的日子,伦敦迎娶了世界的新娘。“在一个没有国王、王后和王子的国家”,耍笔杆子的我在做着什么呢?我在暗恋着一位遥远的王妃。我梦见戴安娜穿着的嫁衣,是用中国丝绸裁剪而成的。我是纸上的小裁缝,用卷尺丈量着戴安娜的柔情。

    在我周围写诗的朋友中,有喜欢梦露的(譬如西川,写过一篇《我为什厶喜欢玛丽莲*梦露》),有喜欢嘉宝、赫本、费雯丽的,甚至还有喜欢麦当娜的。我偏偏喜欢戴安娜。这位窈窕淑女的一生,不用拍就是一部好电影。我喜欢戴安娜的时候她还活着。后来她死了。死了我也照样喜欢。难道还有什么阻止我喜欢吗?与其说我是喜欢一个美丽的死者,莫如说我是喜欢一个美丽的灵魂。

    西川说他难忘一幅席卷全球的剧照:梦露站在地铁的铁栅栏上,裙子被气流鼓起,她赶忙用手去按那被风鼓荡的裙摆——就在那一瞬间,她宛如一朵牵牛花在风中绽放。我赶忙追忆在戴安娜身上,有什么类似的精彩镜头。想起登在发黄的报纸上的黑白照片:戴安娜正从打开的车门里探身出来,先伸出套裙下的半截玉腿踩在地面,向着车篷外欢迎的人群(我看不见的),微笑着一张明月般的笑脸……一点不比“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逊色呀。足可以供名牌轿车商家用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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