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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卷 四川·盛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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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尘世》 

    夏季懒洋洋地长着,肥硕而迟钝如一只南瓜,印象主义的画面这样永生地挂在天幕。弥月不尽的热风夜以继日维持着城市闹热。 

    这样的天气会生出寂寞,寂寞可以回到过去,进入体内的裂隙,裂隙隐脉的血汩汩的流声,汗毛分叉,听两颊的胡髭蔓延进唇吻。窗外,金属般响亮的夏日属于看云做梦的少年,哪些榕树下,竹荫下,读童话,读神话,读天,读地,读天方夜谭的暑假,已随久远的童年陆沉,只留下一些记忆,在岁月如海的礁或岛上铭刻如篆,成了切实的怀念,怀念却染了诗意的风寒,来到寂寞里,心生感伤,理性已长成了树,伤风一任在树枝穿行,要拽你进树影,听鸟啼血的歌,看花血染的图。空洞的书房内,只有一只迷路的蜻蜓,划过一串羽羽的行迹,闪烁其词地沉吟了好一会,断定荷塘不在这里,终于霏霏然从另一扇窗口飞走,窗台的兰草开出几支嫩茎,不知几时寄生的未名花,喧宾夺主地红得缤纷,阳光从高高的树上落下来,斑斑点点地溅在窗台上,一直溅到书本上,早晨八点多的空气,寂寂无风,犹带有草木的清芬和新鲜的露水气息,银杏树上突然惊起一声蝉鸣,是黄雀捕蝉,可惜我没有一支猎枪,要不可以阐释一段成语故事,佐我寂寞的时光。 

    这样聊赖而又寂寞的日子,令人蠢蠢欲动,想做点荒谬的事情,毕竟,今年的夏季太长太久了,季节闰在七月,两次七夕,银河下牵牛星和织女星相会在巫山的云里,七月半的鬼门同样两次洞开,又会放出多少恍惚的精灵,想着想着,竟产生一种幻觉,似乎在屋里的不是自己,如果我能够从那扇窗口飞出去,翩翩地飞出去,像一只自由的蜻蜓飞出去,把不属于自己的自己留在这里,飞出去,在秋天还没有回来之前飞回来。 

    然而飞出去到什么向往的地方呢,保胜给他的感觉,是过了成熟焦点的晚秋,尽管是迟暮了,仍然不失为怀乡。一到飘起霏霏的细雨,远方天柱山白平观颇添一分迷濛的柔美,经过乡思的润色,在地老天荒里日琢月磨,究竟多了一种沉潜的秀逸气韵,不是城市的新厦可比。在空幻的雨气里,我撑着一把黑伞,踱过龙门桥,心头回旋的是余光中的《乡愁》,红砖与绿藤,一种绝壁上的渴望,攀不上风尖。人生虽可以想象成庄子的逍遥之游,列子的御风之旅,然而高处不胜寒,矮檐下低头,剥削了多少意志和锐气,只为崇拜一枝男得充血的笔,一种雄厚如斧野犷如碑的风格,甘愿在城市做笼中的囚鸟,栖在市尘的末梢。因为像那只运斧手一样,也好伐好斩,总想向一面无情的石壁上砍出自己的声音来,因为像所有的诗人一样,也罹了史诗的自大狂,幻想自己必饮海止渴,嚼山充饥,幻想自己的呼吸是别人的气候,且幻想自己的幻想是现实。 

    心里追念已逝的光阴,屋外的云翳,不知不觉袭窗而来,天色陡变,乌云自北方滚向南极,风摇着窗外的树叶,河对岸的关刀山已风声鹤唳,山雀张开遒劲有力的翅膀,循最轻灵最柔美的曲线,在风的背上有节奏地溜冰,风的舌舔着鸟的羽毛翻飞,鸟自在于风浴,和叶滑响并驾齐驱,一泻于视线之外,林木把自己交给了风,风把自己交给了虚无,谁也负不了责的虚无,风的疾矢逼 山的意志溃毁,逆风怒吼,山发出它的膘悍气势,更激起风的斗志,撕扯着山的毛发乱飞,久囿山林的燥热一烘而起,形成龙卷风,黑龙一般一柱擎天,突然的一时塌了。暴雨斗胆落地,刺啦,闪电撕开风与山的仇结,噼叭一阵炸在山崖上,串起一股青烟,风开始哭泣,山发抖地打了一个冷颤,闪电乘势吆喝着它的神鞭,催促雨的暴动。 

    自然的暴动很快平息,像女人心,陡起陡落,一场嚎啕,雨气终于浓成暮色。雨歇风清,我在延长的黄昏里,在人鱼之港的岷江外滩灯影花香里,寻找关于故乡的传说,一串的灯影匐在水波上浪荡,关刀山已在叆叇的云气里生锈,斩不断绵绵无孔不入的水患,漓漓的水气扑了山一脸的露水,关刀山一个寒噤,紧缩成一抹黑影,留我在黑影里嚼不尽岸边远连天涯的芳草萋萋。陌生的城镇,让小村远逝,陶潜苏老泉在远山的风里吹着牧笛,那影影绰绰的山上可幻的怪像是浮世绘的画师无法临摹的真实。岸边一盏鱼灯挂亮,同时听到钟楼的钟声响起,凄清中有其温婉,好像在说,夜已近,人将睡,蛩无声,树欲静。“夜半钟声到客船”,那是张继,而我今夜去什么地方呢。 

    为追寻传说中一缕蛊人的歌声,那一袅女妖之歌就暗暗地野了河水蜿蜒南去,俯眺中回沫翻涡,成了舟楫的畏途。雕堡般的水汶站,横立在岸堤,右侧的用混凝土筑成的台基上,仙女在“彭山”的山尖上袅姿,丰满的胴体浮在铜铸的山峰上,长发飞逸,玉手纤泳,那姿势,野性之中带着妖媚,他颔着头,在夜色下不容易细读的表情。忽然,他眼睛半开,向我无声地转来,似嗔似笑,流露出一棱忧郁的寒光,他先前站在彭祖立正的地方,而今流落偏隅,座山已被剥落泥石流,不日他会坠入岷江为美人鱼,或者涅磐化作火凤凰。一只水鸟掠过她耳畔,我心神恍惚,不由自主地一阵摇颤,听见她在唱一首悲伤的歌,他唱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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