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响了一声。
雨点敲着玻璃,也敲着二满的心,他心里像被个木虫钻着。他知道哥一打麻将就是一宿,他真想过东屋去看看,起来了,又躺下,又起来,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还是摸黑走到东屋的窗根下,灯亮着,但隔着窗帘啥也看不见。他进了堂屋,推了推门,竟开了!哥忘了锁门了吗?还是天意?
容不得多想,他的腿已经迈进来。一进屋,他的脑袋“嗡”地一声——哑巴缩在炕角里,正捧着那串翠玉耳环呆呆地望着,默默地流泪,连他进来都没有查觉。
二满把灯关掉又马上拉开,哑巴这才看见站在屋里的二满。她呆呆地盯着他,看着她满眼的凄楚,二满的心都碎了。他从怀里掏出另一串耳环,捧在手里,哑巴爬过来,从他手里拿过耳环,攥在手里,紧紧贴在胸口。
二满真想抱祝糊,安慰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绝对不能#糊是自己的嫂子!刚才是心疼得碎了,现在他的心被什么东西绞得,撕着,他恨不得让谁揍他一顿。他心里有一团火,一团必须熄灭的火。
哑巴终于哭出来,她慢慢解开上衣的扣子,二满立刻也头扭过去,但哑巴把他的脑袋搬过来。二满一转身,惊呆了,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面前是一个伤痕累累的胴体!前胸后背,手臂大腿,凡是衣服能盖住的地方,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像一条条蜈蚣纠缠着。长的短的,深的浅的,宽的窄的;有牙齿咬的,有烟头烫的,有鞭子抽的,还有用刀划的。有的结了笳,有的还洇着血。
二满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他轻轻地抚着那一处处的伤疤,心像被谁摘走了一般。哑巴“呜”一声哭倒在他的怀里。
窗外的雨吞没了一切声音。
二满万万没想到,这竟是她的第一次。
看着二满疑惑的目光,哑巴掀起褥子,下面摆着七八盒不同牌子的壮阳药!二满到现在才明白,洞房那天,哥为什么那么沮丧。
这可怜的女人,她是怎样忍受哥近乎变态的折磨!
第二天,雨来没晴,大满吃了早饭又去打麻将。打着打着,他突然想起忘了锁门。就跟那三个人说:“我忘锁门了,得回家看看。”
“嗨呀,老二不是在家呢吗?”
“那我也不放心。”
“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看着大满走出去了,另一个对刚才说话的人说,“他是怕他媳妇跟老二跑喽!”
“不能吧?”
“有啥不能的?要是我是哑巴,我也跟别人跑!”
“啊?”
“你们不知道啊?大满那事儿不中!”
不说那帮人怎么在那议论纷纷,单说大满顶着雨跑回来,一进门,看见二满坐在西屋的堂屋里编筐,这心就放下了一半。走到东屋一看,屋门大摇大摆地开着,里里外外,哪也不见哑巴的人影!大满又风暴似的闯进西屋,二满低着头编他的筐,连瞅都没瞅他。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哑巴。
“二满!二满!你嫂子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大满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
“你自个的媳妇都看不住,冲我吼啥?”
“大满!大满!不好了,有人看见你媳妇往悬崖上跑了!”
哥俩赶紧往山上跑,听到消息的人也跟着去看热闹。
但悬崖上除了一只绷着孝布的鞋外,什么也没有。
大满一屁股放在地上:“我的五千块钱啊!”
第二天,二满走了。
半年后,大满收到五千块钱,是二满从南方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