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容录
怀里揣着皇上那块金牌,我心花怒放。
多少年了,自入宫以后,我不曾回过衍州,想着自己少小离家,再回去时,定是物事人已非,禁不住心里一阵酸楚。
当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家境贫寒的我,为了其他兄弟姐妹的生活,幼年就被父亲卖进了宫,在宫里,我吃过很多苦,常常被大太监们打得体无完肤,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见惯了大太监们的嬉笑怒骂,阴狠毒辣,可这些,也让我从中获益非浅,这苦头,我也没有白吃,让我渐渐地悟出了这宫里的生存法则,他强,你必须比他更强,他的靠山厉害,你就必须依附上更大的靠山,我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变得奸险记仇,变得世故狡猾,而就凭着这些,我不到二十五岁,便成了宫里的太监总管,服侍当今皇上的侄子,也就是前朝皇上。
到现在,我的脑子里仍时常萦绕着一个念头,若是当年,那命李阜入宫勤王的密旨可以经我的手,顺利地到李阜的手里,李阜的二十万兵卒可以直入京城,那么今日主宰天下的人会是谁呢?那今天的历史会否改写呢?是我一手将前朝皇上推向那万劫不覆的深渊,也将李阜送上了断头台,这一手改变历史的人,会不会就是我容录?
忽听宫门口的太监传:“衾沅公主到!”
我一愣,衾沅公主?#糊这个时候来御书房所为何事?
衾沅公主今年刚满十七岁,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她的母亲淑茵,淑妃娘娘是当年皇上登基那一年,敬华皇后亲自挑选的秀女,当年的淑妃长得清秀俊俏,有三分像已故的绿佳皇妃。
淑妃刚进宫那会儿,绿佳皇妃刚过世,皇上正为绿佳皇妃的死而黯然神伤,皇上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很难受,他的女人成百上千,可他心里,对绿佳皇妃最为用心,可是那绿佳皇妃偏偏与那行刺皇上的刺客私通,还双双徇情,这让一个男人情何以堪?
我想敬华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想让淑妃取代绿佳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淑妃聪明机灵,煞费苦心地讨好着敬华,因为她非常清楚,这后宫里,没有皇后娘娘的许可,她一个刚进宫门的秀女,永远没有机会服侍皇上。但敬华怎么也没想到,将淑妃带到皇上身边是她一生中最失败的一步棋,没想到,淑妃会是她在后宫里彻底失宠的祸根,没想到,看似乖巧贤淑的淑妃,心机会比当年的后玥皇妃更重,后玥当年自恃地位尊贵,平日里就盛气凌人,气焰甚高,这种人,你会对她处处提防,可是淑妃不同,她在宫里无依无靠,如果,她得不到皇后的信任,得不到皇上的宠幸,这一生,只会老死宫中,惨淡收场。所以,淑妃自进宫门开始,就已将自己隐藏得极深,连我自认阅人无数,起初,也被她蒙在鼓里。
当年金烈谋反,敬华做为反贼的远亲,又是一手支持她的人,让她陷入了尴尬万分的局面,而淑妃,这个由皇后娘娘一手调教人,被皇后娘娘被为“心腹”的自己人,到头来,非但没有在皇上面前给自己说半句好话,反而狠很地咬自己一口。
敬华,又一次被“自己人”出卖,而这一次,是她一生中最厉害的对手,输得彻彻底底,皇上对她,不再有任何的眷念,一度让她在东宫里静养思过,换句话说,就是禁她的足。
燕王夫妇相继失踪,太子战死,后玥发疯,都让皇上沮丧到了极点,而这时,和皇上说得上话的,就只有淑妃。
也许,敬华在绝望里,还有一丝庆幸,那就是淑妃生下的是公主,如果生下的是皇子,只怕是她的后冠也不保了。
“衾沅参见父皇!”衾沅跪地行礼后,不等皇上说话,便自己起了身。
“奴才见过公主,公主千岁……”
我的话还没说话,衾沅就极不耐烦地打断我:
“好了,好了,小录子,你下去,我有事要找父皇。”
“沅儿,父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知道了,知道了,”衾沅接着说,“录公公跟着父皇多年,要对他客气点嘛。”
“公主说笑了,奴才怎么说也只是奴才,您这么说,真是折煞奴才了。”我恭着身,退到门口,“奴才告退!”
关上房门时,听到皇上笑着说:“沅儿,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
“好啦,父皇,你就别再为了小录子那奴才训我行不行……”
我一咬牙,关上房门。
门内传来衾沅撒姣的声音:“父皇,沅儿有要紧事儿,沅儿想出宫一趟……”
“胡闹!你是我堂堂天朝公主,哪有公主私入民间的道理,有失体统!”
“体统,体统,沅儿不依!”衾沅撒赖道:“沅儿一定要出宫!”
“沅儿。”皇上唤道,声音里已经有明显的妥协,沉吟一会儿,微怒道:“又是为那沈家小子吧!”
“父皇!父皇!”
“那不识抬举的臭小子!”皇上负气地道:“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朕有心将你许他为妻,他却恃才好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