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元宝和三和打着呵欠,回到天香楼的时候,外城的某小巷中也传来凄厉的声音:杀人啦。外城龙蛇混杂,死个把人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的死法。据说送水的陈六被吓得在床上躺了三天,压惊茶喝了整整一担。后来陈六和旁人提起这段经历时说:“ 我可是见过死人的,但是从没有见过这种的死法。现在想起来我还直打寒颤……”
那天早上,陈六和往常一样的大清早起来去送水,走到老主顾张二家的时候,他照例扣扣门,门没关死,他一边伸手推门,一边大声地说:“张二家的,我送水来了。”
他看见了血,不是一点一滴,也不是一片一滩,那简直就像是一片血海,染红了整个小院的地面,陈六后来向旁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有点呆滞,面色也有如白纸也似,看来非常恐怖。
“跟着又怎样?”旁边的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追问,没办法,恐怖故事人人爱。
血是从一具尸体的身上流出来的。
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穿着件夺目的红衣,脸上画着鲜红的朱砂符文,两颗眼珠、一条舌头全血淋淋地挂在外边。她的四肢都被拇指粗的麻绳穿过,象提线木偶一样被悬空吊在院中的槐树上。她整个人都因为萎缩而变得佝偻,那佝偻并不是因为年纪的关系,倒像是肌肤下的水份血液完全被抽干而萎缩。那面部的肌肤虽然萎缩皱折,但依稀仍然可以看出她以前是一个肥胖的女人。
血海中只有这具尸体,若是所有的血都是从这个尸体之内流出来,除非这个尸体是血做的了。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这么多的血,也只有这样,这尸体才会萎缩皱折。
“后来呢?”旁边的人问。
陈六的身子又颤抖起来:“我等了一会,本是想去叫人,可是……”
“又有什么事?”
“那尸体上不知怎的,竟好像有声音发出来……”
旁人诧异的道:“是什么声音?”
“听……听不清楚……陈六的语声颤抖得很厉害:“跟着……她……她就……就动了……!”
“她身上的衣服内不住的起伏、鲜血一股一股的从衣服上冒出来,还有些血泡噗噗的爆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死人!”
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死人,包括见多识广的衙门仵作。
验尸房里有窗户,也有灯。窗户是惨白色的,灯光也是惨白色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药香和腐尸臭的气息。胡二娘的尸体,还摆在房子中央那张比床大的桌子上,用一块白布盖着。白布上血渍斑斑,还没有完全干透。
——要检查一个人的死因,是不是要将他的尸体剖开?
但是徐仵作没办法下手,他见过太多的尸体,很多都匪夷所思。但是从没有一具象这样棘手,这件诡异的红衣象一个钉桶,把尸身钉得稀烂,解开红衣,没有五脏六腑,只有一层五寸厚的肉沫沾在衣裳上,那肉沫细得象最好的厨子剁出来的饺子馅。
徐仵作慢慢的合上衣服走了出来,脸上不但显得精疲力竭,而且还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恐。
一个同僚抢上去,拉祝蝴的手,又缩回。他的手好冷而且还满是汗。
同僚吐出口凉气,才问:“老先生已查出了他的死因?”
徐仵作闭着嘴,嘴唇在发抖。
“她是怎么死的?”
徐仵作终于开口:“不知道。”
同僚很意外:“不知道?难道连老先生你都查不出他的死因?”
徐仵作道:“我应该能查得出,无论他的死因是什么,只要是人世间有过的,我都应该能查得出。”
同僚道:“可是现在你查不出。”
徐仵作慢慢的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恐惧之色更强烈。“这种事我只是听说。”
看到他的眼神,同僚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难道……难道凶手不是人?”
徐仵作道:“绝不是。”
沉默,难堪的沉默。
“事关妖邪,我们还是结案吧。”徐仵作叹了一口气。
胡二娘的尸体当日就被送到了乱葬岗。小人物死一个没人操心,很多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锦绮,我听三和说你好像琴棋书画都会?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小忙?”
“浣娘,您请说。”
“我有一些朋友很喜欢赏琴。你能不能在他们来赴宴的时候坐在纱帘后,弹奏一曲?”
“这个……”锦绮还没回答,三和就从旁边蹦出来,“锦绮,你没睡好?我看你额头三道黑线,近日怕有血光之灾!”
“去、去、去就知道乱盖!好端端地吓坏了人!”浣娘作势要打三和,她正想把锦绮变成摇钱树,不得不笼络着点。
“我不骗你,来这道平安符拿着,出入小心啊!”三和笑嘻嘻地瞅了老妈一眼,心说,就算是想讨好未来的红牌也不用这么着痕迹呀!果然是认钱不认亲。浣娘多灵透的人,立马白了回去。
可怜的锦绮,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