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庆郑是在吓唬他,我偏要坐小驷马不可,稳稳当当多好(个儿矮,是马中的武大郎,平稳,脊梁上放一碗水都不会洒)。
庆郑给晒在路边,气恨恨说:“不听拉倒,你走着瞧。”
两军各自在韩原扎下营垒,晋惠公有点沉不住气,派了一个好脾气的大夫韩简前去查看敌人动静。
回报说:“秦国兵马少,但士气是咱两倍。”
“凭什么?”
韩简实话实说:“当初您逃跑是秦国资助,您回来是秦国护送,您没粮食是秦国接济,您把人家惹了,人家前来问罪,军士们都觉得理亏,没有斗志。”
晋惠公老怒,“打打打,我偏要打,明天给我往死里打。”
韩简心说:“明天能活着当个俘虏,就知足啦。”
公元前645年,秋天的黎明,天色阴霾,秋风搅动着黄叶,忧愁地飘过战士们的干戈长戟。当时打仗都是明着来,公开行军进入旷野上约定好的阵地。两架战争机器各以纵深十几排的兵车密阵,静静对峙。晋国两军,秦一军。
按西周军制,100人为一卒,500人一旅,2500人一师,一军12500人。每辆战车上一人持弓,一人荷戈,一人驾车,随从轻甲步兵72人,持盾戟。
排兵布阵完毕,催命的鼓声响起来了,震落了树木的黄叶,万紫千红的秋林,人生多么美好。没得说也没得想了,秦国的战车仿佛觅食的猛虎,迈着虎足,幽幽地滑过来了,缓缓地,象像是一场无常的梦。
鼓点从舒缓变得突然急骤,进攻速度明显加快,队列在各色旌旗招摇下,变成攻击的楔形。前头部队已经和晋军接战了,远射武器猛烈地交互攒射,箭如飞蝗,人喊马嘶。
战车迅疾推进,三米长的夷矛举起来了,鲜血从矛头喷出来了,不幸的人倒下去了,远方的泪流下来了。战车再接近,两三米长的戈、戟进入交锋距离。车毂交错,象像齿轮一样,叮叮当当的双方,咬合于战斗中,挤出殷红的血水,染透了车轮。
鼓声又舒缓下来,战车御手们纷纷调整队列,左右前后看齐,招呼步兵寻找支撑点,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
晋惠公驾驶着他那得意的小驷马,一路意气风发,发现秦军后缘有好些运输辎重的“革车”,载着秦军精美的兵器和盔甲。见财不要命的守财奴晋惠公,遂抛下大队,挥鞭直取敌后,长驱直捣,居然夺了几样战利品,喜洋洋地撤回。
可是,乐极生悲。晋惠公的小驷马突然激动起来(可能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他们哥四个并在一排(组成F4),尥起蹶子,往斜刺里猛追另一辆马车,根本不听驾驶员指挥,车子冲到一滩烂泥里,轮子深深陷住,实在动不了了,可爱的F4才停止了尥蹶子活动。
晋惠公给颠得象像筛糠,命令:“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倒车。”可是这四匹惹祸的F4,象像严重失足的青年一样,怎么使劲也拔不出自己的泥脚来。晋惠公喊:“家仆徒,你小子给我下去推车轱辘去!”
车右“家仆徒”下去,咬牙闭眼,搬车轮,驾驶员则使劲轰马,可是轮子象像圆规那样,以另一只轮子为中心,不停地打转。
敌人就要包抄过来了,家仆徒使出非常痛苦的样子。正这时候,晋惠公从车上扯嗓子号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大嗓门):“庆郑,快过来——快救寡人!!!”
庆郑的车正好从旁边经过,看见主公陷泥,觉得好笑,心说:“不让你坐你偏坐,进口车出事了吧!还不让我当车右,你活该!”
晋惠公急了:“庆郑,你混蛋!你妈妈,是我婢也————!”
庆郑扭头说:“等着!我这就找人来帮你。”
这时候,秦穆公清清楚楚看见晋惠公自投绝路,陷入淤泥,大有被活捉的可能,遂驱动单车急驰前来,却被晋军层层包围,象像一只困在垓心的野兽。
韩简的驾驶员已经抓住穆公的左马,使它不能逃逸,韩简的车右举起长戈,连连击中穆公的皮甲(这两个动作配合在一起,就象像一个人抓住一撮草,挥镰刀去割)。穆公的七层皮甲已被击穿六层,众寡悬殊,多处负伤,心想这回完蛋了。他的副官的戎左右赶紧拿出盾牌给他挡着,可是盾牌一样是皮质木骨的,外面虽然缀着青铜部件,狰狞的兽头,但完全可能被击穿,而且护上则护不了下,捉襟见肘,老穆眼看就要化做化作了鱼肉。
庆郑这时候过来了,看见韩简正在砍人,遂大喊:“韩大夫住手!韩大夫住手!主公那边陷泥里了,叫咱快去搬车呢——”
韩简人实诚,立刻命令:“收手!掉头!救主公去。”
一帮人呼隆隆跟着他往泥坑那边跑。给庆郑这么有意无意地一搅,秦穆公方才从菜板子上滚落下来,捂着伤口找大队靠拢。可是晋军后队继续如墙而至,乱箭象像作料一样往秦穆公身上撒。秦穆公心说:“饿的兵都哪凉快去了?饿马上就要变成菜了。”(秦军人数少,是晋的一半儿)
千钧一发时刻,外围象像决了堤一样,一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