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大的书案上铺着上等的宣纸,两个家人正在毕恭毕敬地伺候孙楚良挥毫写字,一只虽然已显苍老但钢劲有力的手在宣纸上下了“天伦之乐”四个大字。门悄然推开一道缝,一个家人贴着门缝进来。孙楚良专心写字,闻如未闻。家人显然是害怕打扰了老爷的写字,站在门口不敢吭声。孙楚良全神贯注地点完了最后一笔,缓换搁笔于书案上,接过家人递上的毛巾擦拭着手问:“什么事?”
家人说:“老爷,孙管家回来了!”
“少爷呢?”
“没……没见少爷回来!”
孙楚良的脸骤然一变:“叫他进来!”
“是!”家人出去不一阵,孙府管家孙福便进来了。他的脸上虽带焦灼之色,但依然规规矩矩地稳重施礼:“老爷,我回来了!”
“是不是少爷还不肯回来呀?”
孙福唯唯诺诺:“老爷,不是少爷不肯回来,而是小的根本就没见着少爷!”
“你没见着少爷,回来干什么?”
“回老爷的话,小的在孙家堡也没见着少爷,后来一打听,才……才知道少爷和少奶奶已经失踪多日了!”
孙楚良一愣:“失踪?”
“是!小的不敢怠慢,急忙赶回来向老爷回禀!”
孙楚良忙问:“那孙贵呢?”
“孙贵也下落不明了!”
“再多派人手出去,一定要查清少爷的下落!”孙楚良挥了挥手,“都出去吧!”
家人们都毕恭毕敬地退出,屋里显得更加安静。孙楚良带有几分孤独的眼神望着刚刚写好的“天伦之乐”的条幅。他想起了前几天和孩子的谈话,心里很担心他的安危。
前些日子,在他家的书房,他找来了大宝,训着话——
孙楚良说:“大宝,我今次让你到赤河来学着做点儿生意,以继承孙家的百年老号,你总是以乡下安静,可以安心读书为由推三阻四,可我最近得知,你并没有安心读书,而是到处打听你那个童养媳,有这事吗?”
孙大宝答道:“有!”
“我听说这个丫头不是很规矩,是吧?”
“孩儿不觉得她有什么不规矩!”
“一个小小的丫头不在家中安守针黹,却要跑到延安那种地方去接受赤化,这难道算是规矩吗?”
“爹,孩儿喜欢雨儿,愿意娶他为妻!”
“我们孙家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像这样的女人,我绝不允许她再进我的大门一步!”
“爹,请你不要这样说她!孩儿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大胆,你敢这样和我说话?”孙楚良瞪着双眼。
“爹,对不起!”大宝低声道。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孙家香火的唯一继承人,我绝不会允许你找这样的女人回来!”
“爹,雨儿是个好女孩儿,我不允许你糟践她!不管您怎么说,我一定要娶她为妻!”
“那你就不要再进孙家!”
“不进就不进!”孙大宝赌气说。
“滚,你给我滚出去!”
……
孙楚良的野蛮,吓坏了自己,他不愿再想起以前的事情,身体一晃,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目光望着“天伦之乐”四个字。
孙福推门进来:“老爷,共产党的市委书记甄一然先生求见!”
“说我不舒服,谁也不见!”
“是!”孙福应着退了出去。
“回来!”孙楚良喊道,“找少爷的人派出去了吗?”
“已经安排了,他们马上就走!”
“告诉他们一定要不辞劳苦,想办法找到少爷!还有,见到少爷之后,告诉他,只要他肯回来,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娶什么人为妻,也由他自便!”
再说甄一然和程副市长在院子的凉亭下等候着。
孙福从后院出来,满脸愧意地:“两位长官,实在对不起,我家老爷身体不适,谢绝一切客人来访,还望多多见谅!”
程副市长说:“我们也是听说孙老先生贵体欠安,才特意来看望的,还请……”
“实在对不起,二位长官还是改日再来吧!”
程副市长还想说什么,被甄一然拦住了:“既然孙老先生身体不舒服,我们就改日再来拜访吧!”
孙福恭敬地说:“我送二位出去!”
三人同行,向大门外走着。
甄一然随意问着:“孙管家,孙老先生得的什么病啊?我们有经验丰富的医生,不知能否帮忙!”
孙福说:“不瞒长官,我家老爷的病不是医药可以治愈的!”
“哦?那是什么病?”甄一然忙问。
孙福长叹一声:“心病!”
程副市长道:“心病?什么心病啊?”
“这……小的就不好多说了!”孙福躬着腰,“二位长官慢走!如有需要小的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