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破涕为嘻:“好玩哦!”跳下床来,嫩手着地只拂一下,那金刚随半块蛋壳溜溜打转,又拢缩变小,不待凌天昊看清有何乾坤,眼前巨无霸霎时隐去无余,仅一个浑然无隙的蛋在那幼女掌心悠悠托着。
凌天昊未暇诧问是何异物,只听一声惨叫,跑在前边的人回射袖箭,竟毙了那个被他点穴之人,显是不留活口败露其秘。凌天昊一怒欲追,背后传来幼女哭闹声,似怕独留于此。他只得回身抱起她,以一膀揽而同行。没走几步,幼女突然胳肢他,凌天昊啧:“别闹!”
幼女道:“你跟他们打扮一样,不是好人哦!胳肢你胳肢你……放我下来!”凌天昊未暇理会,挟之快步追出,迎面却有两梭袖箭甩射而来,他随手拈接即着,反投而回,射倒那个躲拐角处发狙之辈。为留活口,仅伤其肩、腿。
凌天昊一个箭步欲前,不意落脚踩物稀软,鼻闻异味熏然,未待低瞅已知端的:“妙不可言!”幼女见他踩屎,拍手嘻嘻而笑:“好哦好哦,大老爷吃糕点……我知道谁做的。”凌天昊心念一动,问道:“那小和尚在哪里?”言犹未落,旁边小洞中钻出一个幼僧之影,蹒跚走动。
凌天昊觑时刚愣得一下,曾九奔在前边回望,亦见幼僧在后,恼骂:“跟老子捉半天迷藏,耽了转移。你却躲在这儿……”觉凌天昊尚未及近,折身来捉。凌天昊嘿然道:“来得好!”提脚一扬,虚踹之际,鞋底所沾粪便啪的飞粘曾九脸上。所送力道奇强,撞曾九仰朝天翻跌于地,又滑脊擦背掠撞数尺,头嵌泥墙坑里。
幼僧垂目只是低瞧脚前土地,蹒跚前行,浑置旁人于无。不觉另临一影悄覆,窑洞狭道前方站着一个破笠遮额的青衣人,左手提灯笼,右手垂于腰畔,阻住去路,连窑外寒飒秋风也在他身后嘎然消刹。
凌天昊浑若未见有狙,投眼蹒跚小影,低唤:“道衍,过来这边。”幼僧恍似未闻,依然走在两端相峙中间。世事于他从来是梦游。
那青衣人干唇微翕,送声锐然:“凌天昊,听说没有人见过你的‘七魄剑气’?”此人语声甫入耳际,凛若钝刃磨砾。凌天昊眉微一皱,辨认道:“贺纭山,十一楼的?”青衣人诮言愈锐:“到底有没有?”凌天昊拿开幼女又伸来胳肢的小凉手,道:“你不妨信其有。”青衣人锐声道:“我宁肯信其无。你不过徒具虚名耳!”
凌天昊朝幼僧招手,口中依然好整以暇:“七杀手朱贞木的手是你剁的?”青衣人目光一凛,悄从笠檐下打量他身形气态,觉似有隙可乘,冷然前踏一步,锐言道:“剁他的手,我只出一下。”凌天昊知此人专恃快刀截击,仍伸手招呼幼僧,并不虑剁。幼女胳肢不成,改以嘴咬,他眉刚一紧,那小和尚已蹒跚走近青衣人斜斜投地的阴影。
凌天昊叹:“小贺,帮我把纳兰氏女叫过来。唉,你们捉她干什么?”他虽是公推的江南武林盟主,言语亦甚和气,那青衣人却不买帐,提灯手势未变,另一只手横晃于旁,袖外蓦然旋出一圈光环,稍显即绰,不容人看清是何等样刀械,迅急撩抹幼僧后脑勺。
此时那小僧弥距凌天昊足逾十步开外,临青衣人之刃却近在咫尺。青衣人料凌天昊必定措手不及,低哼道:“你要真有那么长的指端剑气,尽管发来救人。不然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跟前……”他的刀一向很快,青衣十二楼名动江湖,仅因数年前他一刀抹却名侠郝南都的头,用的还不是自己的刀,所谓借刀杀人,只就别人的手遥引旁征。
凌天昊自然来不及,唤一声不可,忿道:“连几岁孩儿也不肯放过!”旋即心念顷动,急取怀中女童适才揣兜那颗蛋,以一阳指功弹将出去,左磕墙右蹦壁,弹至青衣人面前,迸出金刚无霸于倏然间。
青衣人出刀虽快,陡当巨影跃然迫眸而现,仍不免像凌天昊刚才一般猝地吃惊,自然而然撩刃改势横挥,不论是什么突如其来,岂容近身?但未容斫,那物坠地又即旋拢缩回蛋壳,低眸仅一浑无破隙之卵溜溜滚未停。此时凌天昊已明端的:“想来又是茅老怪做給茅山幼齿学童的古怪玩具……却恁地古惑!”
青衣人猝惊旁跃之时,不意头上草笠坠地,露出半张疥疮粗旮的丑脸,蓬发女童陡然眼见,吃吓瘪嘴欲哭。青衣人虽受稍碍,仍恃刀快低斫幼僧后颈,狠声道:“把他们一个个全宰了,让你尝尝救人不成反害命的滋味!”孰料怪蛋金刚巨影乍隐,凌天昊倏在眼前,所争正是刚才片霎。
早便看出青衣小贺其实斫中伏势专伺他来救那幼僧,果然凌天昊抢身刚近,贺纭山晃刀骤如雪片纷扬,卷荡叠呈。顷出八十一刀,仅一招为实,觑正凌天昊喉结飞斫,口中犹喝:“杀武林盟主,也只需一刀!”
这一斫出奇不意地快狠难防,竟绕从肩后反刃转抹前脖,畅似流水微烟盘萦。
凌天昊叹:“现下的人不大讲规矩道义了,枉我昔时常教门徒恁多大道理,这几十年来千古伦常道义却毁在衙门及其各路走狗手里,以致民风不淳、人心不古……既然如此,还不如多教徒弟一些临机应变、以求生存之道!”
此乃他霎间心头感触,青衣小贺自然未暇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