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模糊的影打着旋儿滚动。莽汉虽然不耐烦看,因其耍得勤劳,仍不禁喝声采:“好拳脚!”这边正夸着,游虾儿没留神拳磕尖枝,嘴为之咧,涨脸粗脖道:“我日……晓得厉害就給虾儿爷磕个头,咱饶你不妨。”莽汉:“省省吧。”
游虾儿闻言大怒,梗脖如顶牛也似,狠狠扑来厮打。莽汉挥起一个盘钵大小的拳只一下,游虾儿晕头转向撞树窝里,不甘又返,挨莽汉一巴掌掴回树窝里,游虾儿再次冲来,却撞莽汉伸迎的拳头上,游虾儿又找不着北,方知不是敌手,本欲装弹发铳杀之,不意莽汉肩上蹦来一物灵动非常,扑在脸上。游虾儿陡感面颊沾惹毛茸茸,失铳惊坐:“啥来着?”
莽汉伸出大掌,接回那活灵生跳之物,哈哈一笑,咧嘴道:“松鼠来着!”
扑簌一声叶动枝摇,松鼠奔窜树梢,不知猝受何惊,竟溜飞快。
凌天昊从夜雾里走出,闻声回望无觅,唯身畔游烟萦迷不定,但感黑暗里诡气阴谲越甚,并不寻常。想到刚才可凯臣的骇异惨状,纵是艺高胆气壮,一时也难免有几分不寒而栗,暗疑:“那小子武功未必在我大徒弟之下,片刻之间,何等样人物能够把他搞成这般惨法,却似失惊无神!恐怕世上未必有这样的人物,难道……”仅一念触此,眉关锁紧,宁不愿再往下想。
先前一场猝忽而来的激斗,却牵心口宿患复萌。不论黑暗里究有何险窥之难透,料知此去救人,势必不免恶斗。素闻十二青衣楼,楼外有高楼。仅是末楼万籁声一人已极了得,倘若余者尽出,以寡敌众绝无侥理。此刻就算召援,也来不及赶到,何况这或又是一个待人而噬的陷阱,连可凯臣这般身手都猝遭荼害。凌天昊宁愿只身独履,怎忍心招来旁人枉然送死?砖堆已近眼前,踞若魔兽列阵默候。
他又觉心窝隐隐作痛,取一粒清心爽腑丸含于嘴里,盼能好些,继续前行寻探,暗叹:“练武之人还患什么心绞痛病,真教郁闷!”虽是苦笑,亦知生老病死,世人终皆难免。
他迳直走过来,只见前边有影穿行于砖堆之间,亦似寻找什么。但因匆匆,未察凌天昊总隔一堆砖石悄随其踪。诣一排砖窑口时,扫目尽是漆黑。有语低微,问道:“六楼的兄弟可是都挪窝了?”凌天昊在砖堆后皱眉:“六楼?”
一眼窑孔里突然微泛亮光,随即掩灭于瞬。凌天昊转将出来,前边那人影已从眼帘消失。他遂入一洞察看,却黑漆漆难以辨物。凌天昊从怀里摸出一枚夜光石,褪去皮套,籍以取光照路。
摸进窑洞,遍地足印狼籍,不似久无人迹。其间凿穿土壁,四通八达。凌天昊想:“少年时的光景又回来了,该不会要走迷宫,还是非走到吐不行的那种?”见有箱子置于角落暗处,几难发觉,右边一角粘些呕吐物,冒着酒和隔夜饭菜酸馊气味。凌天昊皱眉上前,用手去点一下,劲吐指端,锁应声落。开盖一看,仅五六个铁莲子、三四枚碎银。凌天昊啧然道:“小孩子的玩法!”
但他毕竟是武林盟主,微一定神便觉有不寻常,想:“好粗的生铁莲子!以此为暗器的成名人家应是……”拿夜光石凑近照看,认得此般藤箱本乃淮北一带出门行囊款样。搜出一张英雄帖,落款为“凌天昊”,所邀之人正是淮北铁莲庄少当家铁心岚。
凌天昊咦于心:“我有邀请他吗?怎不记得了……再说,似未见此人前来报到入住。”难免暗觉吊诡,转而又寻一丝微淡血腥味,到一只断手边低瞧,此手齐腕截去,却生七指,多余二指其长竟逾中指,戴有人筋环儿。凌天昊一眼认得无误,越增心头不安:“七杀手朱贞木的手!”
仰脸双目微闭,回思近日苏城诸样怪事频仍,一时线索难晰。起而又寻,未见别人动静,只觉刚才那人竟似入洞便即消失无余。凌天昊四下乱走,每经一处皆留记号,以省重蹈。心下亦增警然之意:“七杀手朱贞木本乃河东独行巨枭,从来居无定所,令人极难捉摸。这些年只有他受雇杀人,不料今丧其手于此……谁有如此本事剁他的手扔这儿?”
又拐个弯,鼻际气味古怪,凌天昊低目投觑,只见旁边墙根儿下的湿土地上有一橛色泽鲜黄、盘旋向上有一个妙不可言的尖儿的冒着热气的屎。凌天昊一怔:“儿屎!”
若是等闲之辈,睹此难免避之不迭,他却往前。只因这橛巧夺天工的屎曾使盟主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那是在少林。
“去年我去看望龙虎大师,便在甫入山门前往罗汉堂之际,在一棵罗汉果树下不意踩到落叶掩遮的一橛这等样粪便,其形状盘旋向上,顶尖有一个妙不可言的旋儿。且冒热气,鲜黄的色泽透着新鲜,显是刚屙。同样是这般气味,混合着河南的王老白豆腐、黑毛村豆浆、以及嵩山乌龙院特有的菩提果茶交杂荟萃的品牌气息。当时我一转头,就看到苦大师携道衍之手走来陪罪……”
法号道衍的幼小和尚,給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一语系曰:“眼神勘破沧桑”。
看此乃新屙模样,凌天昊心念一动,转头之时,先已听到窑壁萦传稚嫩哭闹声,却愈增奇,他眉关微皱,心想:“那可姓汉子说是纳兰氏女被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