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头上原也无心非要李逍遥毙命不可,至多砍他手脚便罢,一听此言更如火里浇油,不禁大怒,叱道:“一夥恶贼,合该要死作一处!”秀足飞处,将那两个泥腿子踢下山涧,旋即脚影微晃,踩住了李逍遥胸口。
按说以李逍遥的滑溜劲儿本无轻易被她踩著之理,只因他眼光转望封求败袂动之影,不免分心。好在林月如比他更易分心,耳听得另一边骤响叮啷啷之声,随即六人纷跌,身躯著地闷响连连。林月如顿时忘了下剑搠杀脚底顽儿,闻声转头而觑。
原来封求败从伞柄下抽出一口剑,出手之速竟连丝毫余迹未留。六名遁士持刀的手腕、肩窝、双膝顷刻之间溅血如朱絮飘曳,见者无不凛然忘言,只林月如脱口叫了一声:“青竺!”李逍遥晓得她知剑良多,忙问:“是啥?”林月如想也没想就答:“从楚王孙陵墓出土的古董兵器。据说此剑原是庄子闲时学铸之物,也是他毕生唯一铸成的剑器,所以珍贵。刃狭如刺,锐不可当……当初官府追查了多年,原来盗墓的是封求败!”
李逍遥没听说庄子还会铸剑,却想起另一事:“楚王孙是不是那个泡庄子老婆马兰的色狼?”月如嗔:“你听谁诌的?”逍遥在她脚下答道:“戏里演过啊,就是大劈棺那一出,讲庄周试妻,想知她坚贞度。花旦马兰演他老婆,试著试著就果真被楚王孙泡了到手,老庄终於如愿以偿──戴了绿帽都!可见这种事试不得……”月如怒道:“胡说!楚王孙是庄子夫妇的好友,常常资助他家用的,怎麽会……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逍遥据实反驳:“时下朋友妻不可不欺的事儿还少吗?换了你也是这样,我就知道你……”月如怒道:“我怎麽啦?”李逍遥悲叹:“你也不例外。所有爱情故事都经不起事实推敲,没有攻不破的城……我指的是女人。”月如嗤之以鼻:“雀!你这人忒颓废,没救了都。再说了,女人也是人哪,也有七情六欲,偶尔被人泡走一次,犯一回错就要不得了怎麽的?後来庄妻不是又回来了吗?难为她如此宽怀大量,能原谅庄周这号混帐丈夫,还肯与他白首到老,不计较前嫌,实在值得敬佩!”李逍遥唯“噫”而已,暗感跟她说不到一块儿去,立刻闭口愤懑不言,但又纳闷:“怎麽女人会这样想哦?”
好在林月如一时无暇光顾他,眼望封求败绰剑连败六大遁士於瞬间的身影,不禁目策神驰,心想:“好剑!要是我也有,多好……”她一向心高气傲,没理会封求败出神入化的御剑之艺,只顾羡慕他有此宝剑。想起残缺的湛卢,不禁又恼:“可惜我这把……”懊恼之余,忽转女儿家心思,竟在这种关头想起一桩越发懊恼之事:“去年家门口有一破算命的摆摊卖卦,我出来赶他,那厮竟说我是‘月缺’之命,注定要嫁一个残废丈夫,你说这般咒人有多可恨?”
封求败赢得如此轻松,直出李逍遥意料,但见鬼胄道迅即发爪,竟欲强欺夺刃。封求败忖料若给此人缠上,一时半会绝难脱身,他心挂寒山寺的情势,无意耽於乱仗,虚撩一剑便要离去,身後突然有人破土而出,发刃摧背贯心,但闻一声低喝:“你终於露了破绽!”顷然剑芒如流星雨落。
李逍遥突然明白封求败所防杀机何在,又待看清那人偏险剑势,心头暗怵:“崔灭败!魔宗竟然与八百龙联手……”此念方转未转之时,又出乎意料地见到一道冰冥毒掌拍向鬼胄道。
鬼胄道与崔灭败不论事先有无交结,两人猝然夹攻封求败,却配合得恰到好处,料有六壬术禁制封求败的万剑神通,欺他独臂难敌前後二道强攻之势,只道一击必中,恁料宫九竟会骤发一掌袭向鬼胄道,“冰冥毒掌”何等厉害,迫他不得不避。鬼胄道飞纵数十尺,犹未落定便即怒问:“宫九,你搞什麽鬼?”未闻回答,转头看时桥上已无宫九影踪,雾中犹留琴声余韵,任风吹送无限冷清之意。
夹攻之局既破,崔灭败究因旧伤未痊,留不下封求败。固如李逍遥昔曾道听途说的那样,封求败果然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即使被同属蜀山渊源的崔灭败突袭,满心惊诧之情,仍亦一言未发。鬼胄道返身回掠,却扑个空,封求败撑伞的身影远逸雾缈之处,独用他的剑留下一言。
若非鬼胄道念将出来,崔灭败犹未觉察他前额留有四个剑划连笔的血字:“回头是岸。”
一片哑然之中,林月如望向宫九、封求败两人身影先後所去之处,想起南宫烈火先已上山,不由著急道:“不好!须得赶紧去拦住他们……”朱未恋教一干白衣箭士只是守护在那捕蟀大汉和伤者之旁,他则悄护林月如以免有失,闻言唯有苦笑:“那几人岂是我等所能拦住的?不说号称‘天下第九’的宫九以及那魔教长老南宫烈火,单只封三侠适才所显露的剑术,在下仅是在前人小说里见过,但就连唐宋传奇……”
月如怒:“蜀山剑法算得甚麽?一代不如一代!剑圣老儿那一辈还勉强有几分世外高人气象,到十二剑侠这儿就只剩摆谱了,瞅瞅丁情这辈第三代的‘蜀山派’,根本就连谱也没……”李逍遥瞅著隙儿问:“踩著我这麽久怎麽没下文呀,大姐?”月如没心思搭茬:“你们这些人总是食古不化,净搞些巫医迷信,吹什麽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