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身疾步诡,究仍抢在游虾儿发铳之际闪到前头,承下了本来属於他的一劫。可他身法虽快,毕竟快不过骤然喷射的火器。
李逍遥不禁低叫一声:“野狐兄!”探出手去,急欲帮他疗伤止血,腕间倏地一紧,殷野狐抓住李逍遥伸来的手。李逍遥只道他又要发狠,方吃一惊,但已挣手未及。不想殷野狐瞪目片刻,满颊凶肌恶肉乱搐一阵竟尔松弛下来,喃喃的道:“或许,你说的对!”李逍遥一时摸不著头:“我说啥对了?”殷野狐脸容又扭曲搐抖,恶目含泪,那等样表情委实难辨究竟是哭还是笑,枯裂的嘴唇翕张良久,喃喃的道:“你是对的……”
李逍遥越发摸不著脑袋,徒瞪大眼道:“你说啥?”养鱼池里水声忽响,一人爬出栏边张布之网,把话接了过去:“我说,非杀了野狐这狗娘养的不可!”李逍遥心头一怔,转头便溅了一脸水,不免视线朦胧,排木冬冬声响,那夥计游虾儿怒气冲冲地抢将上来,手端一支射鱼枪,撞到跟前,朝殷野狐劈脸呸了一口臭痰,骂:“狗Bī野狐,不信老子今天做不掉你!”
李逍遥急呼不可,游虾儿一向耍横惯了,如何肯听旁人劝告,便连水家姊妹唤他也自不理。李逍遥仅能动得的那只手被殷野狐紧握身畔,急挣不出,眼看游虾儿挺鱼枪一头撞近,怎容迟疑,勉力飞抬一脚踹在射弩之上,耳听得嗖一声响,原本射向殷野狐咽喉的七八尺长枪疾飞势头稍偏,“波”地穿透殷野狐肩窝,贯背而过,钉入身後板壁。
游虾儿见没命中要害,怒叫一声丢了空弩,反手自腰後拔出解腕尖刀,咬牙切齿地扑将上来,口里大骂不绝:“矮狴!没完哪咱!合该今儿你‘挂’在虾儿爷手上,拿人头去衙门领赏的说……”殷野狐歪转脖子呆呆地望著宋香柠,只是裂开嘴嚎,一时悲难自抑,竟没丝毫求生之欲,先前所有的悍气仿佛荡然无存。
李逍遥如何能见死不救,可他此时也已伤乏交瘁,急难跃身而起,脚勾著一圈网索,未遑多思就踢将过去,游虾儿扑得急了,没留神脚下绊索,叫声阿也,往李逍遥跟前栽一狗啃泥。手里紧握的尖刀猛然扎下,李逍遥忙挪身坐向後头,低头瞅见尖刀挨著裤裆“笃!”一声深扎而落,钉进身底木排里。情知险处,不由惊汗浃背,暗呼好悬。
游虾儿磕没了大门牙,既痛又恨,抬头见是李逍遥使绊,怒骂:“秃Bī!我叫你绊……”使劲拔刀不动,改用两手来掐。李逍遥眼见这人竟是如此疯悍,也难免暗吃一惊,怎能容他扑将上来,发脚踹入怀里,蹬到一边,口中说道:“没见过你这种……”游虾儿手抓网绳又起,不顾满口流血,怨气冲天地大叫:“我这种怎麽啦?小脚色就不能发飙麽?我噗喂呸,非做掉你俩不可!”李逍遥没喘透一口气,这汉便拿绳扑来勒脖。
这等样自然叫人不能容忍。李逍遥也恼将起来,发脚踹去,用上了风魔腿法,游虾儿怎抵敌得住,望後便翻,嘴里仍乱骂不息。李逍遥顾不上多理,眼光扫觑,见有许多人在夜幕下喷浇水龙忙於灭火,四周更有一些大小船只打著灯笼火把靠近渔排,一时难知善恶。瞅那游虾儿兀没爬起来闹,李逍遥随手抓过旁边一块盖篷破布,撩到宋香柠白光光的肚皮上,聊以遮盖其胸腹,至於腿露在外就没法儿管了,惦记著救治旁边伤重的,起身欲帮殷野狐拔出鱼枪,使力稍急,一阵晕眩难支。脑後突然袂风急响,方听水家姊妹叫出当心,後腰斗地挨一脚猛踹,脸贴残壁倒在墙脚,口里喷出一摊血沫。
迷迷糊糊只觉面颊上踏了一只臭烘烘的大脚板,把他的头脸牢牢顶在墙边。头顶便有一人咂巴咂巴吃甘蔗,嚼了几下扭脖朝身後呸将出来。
因见来人甫露面就把自己撂倒还踩上一脚,立时显出敌意。李逍遥一时迷惑不解:“怎麽……”耳听得水汶汶怒声道:“这是水家的地头,几时轮到你们鱼羊帮踩上一脚了?”甘蔗渣呸在李逍遥脸上,有个糟老头的声音桀然响起:“水舞阳的地头,咱鱼羊六脉就不能来踩一踩麽?虾儿,告诉子梁叔,谁把你姊弟妹们一古脑儿给欺了?”游虾儿忙起身怒诉:“三叔你老来得正是时候!就是底下这俩作恶,害死了溶姊儿,还……”
李逍遥方惑:“这个‘子梁叔’又是何方人物这等横?”头顶上那老头语带惊诧:“什麽?溶溶这乖丫头死了?”游虾儿哭诉:“岂止哦!料想他们连子陵叔也一块儿害死了,呜呜!呜哇!呜哦……你老还有子丘伯伯、子壑二伯、子峰子峦两位叔──”扁了嘴啼:“可得作主噢!哦咦呜哇!”
水汶汶怒斥:“虾儿别瞎说!你长点志气好不好?有道是家……”没等说完,那老头立刻接过了话尾,冷哼道:“家丑不可外扬是麽?却晚了点儿,招谁不好呀?他妈的却惹到咱鱼羊帮何家兄弟头上了,我噗喂呸!”一口臭痰喷在李逍遥秃脑门上,踩颊的脚板一碾而紧,把他面肌挤皱一团。那糟老头随即歪转了脖,朝夜色河塘扯喉大叫:“有谁不知咱家老大何子丘本是那……咳咳……本是那崆峒派……”嚷没一会声竭,忙不迭地揉喉乱咳,自感苦恼:“调门扯高了些,嗓子没能跟上,你说这整得……”
李逍遥双眼不由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