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急冲而来,李逍遥未及挨桨,後臀陡吃一脚,念犹未起登时跌撞窗外。落地时只听蓬一声大响,那抡桨大汉倒飞门外,栽下来时身如稀泥烂浆一般,眼见不活了。
李逍遥摔到渔排木栏边,只觉腰股麻木,急难撑身而起。所幸内力根深柢固,吃殷野狐那只短腿踹在肉厚之处,尚无性命之虞。倘若稍踢得高一些,命中腰背要穴,谅比那抡桨大汉只怕好不到哪去。李逍遥未及庆幸,忽惊:“宋姑娘……”
殷野狐撞飞抡桨大汉,挟持宋香柠方到门口,渔排暗处突然抢出一人,登登走来,拦门堵个正著,口里怒骂:“狗Bī!敢瞧不起我?”籍借塘上乱闪的灯笼火把光亮,但见这汉赫然是游虾儿。李逍遥方只一怔,游虾儿手中突然亮出一支短铳,借檐影所遮,猛地朝殷野狐身前杵近,照脸唾骂:“你妈Bī!可怜虫!去死吧你……”
殷野狐一时间被满塘光亮乱了眼,方感无措,哪料游虾儿又冒将出来。电光石火的一霎那,便连李逍遥也没想到宋香柠竟会挺身相护。但听她一声低弱而急促的叫喊:“不要!”游虾儿也不由得一愣,手只微颤,殷野狐已抢身来攫,砰一声大响,铳口喷出大团烟焰,陡然激震之下,游虾儿倒跌丈外,却教殷野狐一拳打了个空。
李逍遥心头一惊非小:“可别伤了宋姑娘!”事出倏然,他有两个意想不到:既未料及水家那夥计游虾儿居然又不依不饶地返转来寻殷野狐晦气,而且每回竟都持有火器;更没想到宋香柠会在危急关头如此维护殷野狐。李逍遥不由惊呆,突感自己实在很不了解女人,为从殷野狐手里把她带走,几乎把命也搭上了,哪料她会为一个伤害她的人不惜舍弃性命。一时之间,李逍遥只觉惭愧无比,暗自懊恼:“这俩……难道反而是我多事了?那麽我不惜坐船历尽艰辛跑来这里干啥呢?为她拼死拼活一场最後还是我多余了?”
眼前硝烟散去,只见殷野狐与宋香柠怔然相对。殷野狐究抑不住心中感动,拉住她苍白的手,眼里本极狂暴的那股魔焰竟湮於无限柔情之中,嘎声而问:“为……为什麽你不……不恨我?”宋香柠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垂睫噙泪,柔唇微颤的道:“却叫我……叫我怎麽去恨一个如此爱我的男人?”见她竟是这般情态楚楚,殷野狐不禁心神大震,顿时痴了。李逍遥爬到栏边想吐血,却什麽也没呕出来,愈觉满腹苦水没处倾。
只听殷野狐喘息渐急渐促,颤声道:“真没想到……”实感心情激荡难定,语为之噎。李逍遥回脸望见此人凶恶的面容虽仍痛搐未缓,眼里戾气竟尔大消,浑化一股深爱和痛疚交杂难诉之意,与先前那般恶魔煞星模样委实判若两人,直教暗暗称奇:“我对他那麽够意思,他都不为所动。宋姑娘挺著大肚皮去帮他顶枪,居然会有这麽大魔力?”他原没想通此是爱情的魔力,只在这俩人之间发生或许才会有此奇迹。
宋香柠突然痛声呻吟,瘫卧门边,一双苍白秀丽的腿失禁般地痉挛颤抖,显是苦楚不胜。李逍遥不由勃然而起,毕竟关心她伤势,挨身探问:“打伤哪儿了?”宋香柠似难忍住腹里阵阵绞痛,晶闪闪的豆大汗珠溢挂满额,仅当看到他方感宽慰,情不自禁地抓住李逍遥的手紧握不放,俏脸却转向一旁,目光投到殷野狐倚门而坐的身影之上。
水家姊妹齐声怒斥:“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干嘛乱抓别人不放哦?”宋香柠粉颊微红,只做没听到,朝李逍遥轻声说道:“我没事儿,只是孩子……孩子在肚里闹腾呢。踢得他娘亲好……好疼!”李逍遥方知其故,眼光无意低触,不禁暗勃,脸上红热起来,又听那俩在旁怒嗔不绝,越发心乱,忙不迭地挣出自己手,不给她柔掌牵握,转开脸庞,窘道:“搞不懂你们!”
宋香柠似知其意,她的手早从殷野狐身畔挣离,目光悄然转回,在李逍遥耳边轻声说道:“我和他同属一教,又都是被爹娘遗弃的孤儿,适才那样护他只为同病相怜。”语声稍顿片刻,面色戚然,幽幽轻叹道:“其实他……他的身世也……也好可怜!”李逍遥心中本有诸多不解处,闻言渐释,回想适才之事,望著她的眼仍感惘然,“那……丁大哥?”宋香柠起初暗觉这少年的神情既可爱又好笑,继而又见他脸色认真,显是正为丁情紧张。她瞟他一瞟,心中忽尔不胜感动,垂下眸子,正色道:“不管轮转多少世,我的心只属於你丁大哥一人。”
话音虽低,神色虽淡,仅此一言便胜似千万言,透出自始至终永志不逾的决然。是那样的坚贞、那样的圣洁,不管在她身上曾经发生什麽不幸,多少沧桑也改变不了这样痴和执的一份挚爱衷情。李逍遥听了竟有些震撼、有些茫然,眼眶微潮之际忽想:“要是有个美妹也这般对我逍遥儿,那真是太爽了哦!唉,可惜宋姑娘虽跟我说,想的却是不在场的丁丁哥。真有一套……”无意间转面瞧见殷野狐满脸涕泪糊涂,似也听清了那句话,读懂了他所狂热爱恋著的这个女子的心意,顷间为之荡涌的感受自非李逍遥一时所能明白,一定睛之下,看清他手按腹部,掩不住血肉模糊的一处创口。李逍遥顿时惊省:“尻!刚才那一铳还是喷著他了……”脑中回闪方才的情形,原来殷野狐仗著还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