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候驾,”李逍遥怀着满心惶惑,转身拐过墙角,不料听得一声颤抖的低唤,顿吓一跳,低头见那老苍头匍匐于地,口称。“仁义废焉有大道。爷,不意在此相遇。看来銮中传闻果有其事,可是江湖究非流连之地,老奴斗胆进言,您该回去了……”
李逍遥吃了一惊,不禁问道:“你在跟我说话麽?老人家,为啥跪在地上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嘛!”伸手欲扶,老苍头却惶恐移膝后退,反而连连磕头,说道:“承爷恩典,可是上下有别。老奴只能如此进谏,碍于此非善地,以爷相称,乞求恕不敬之罪……”李逍遥摸不着头,眼望四下无人,不由失笑道:“
不是在排戏吧?”
老苍头却哪有丝毫戏耍之意,惶然磕头道:“此处非我主久留之地,乞望速归!”
“归?”李逍遥不由更是晕头转向,愕道,“归哪儿啊?”因觉这老儿不似在说着玩儿,那磕头流血之状委实令人疑惧莫名,更使他心中害怕,不由转身欲溜,猜想那老苍头必是老糊涂了,又或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但又莫名其妙的害怕,只觉全身透着凉。但听那老苍头沉重磕头,咚咚有声,血流了一地。不由得心一软,转身又要搀起,侧首瞥见老苍头脸上虽已血泪交淌,兀自透出无比坚毅恳切之色,越发奇怪,问道:“该不是认错了人吧,大家?”
老苍头泪如雨下,颤抖着摇了摇首,从怀中掏了半天,摸出一包裹得密实之物,郑重其事地放到李逍遥面前,伏首说道:“请恕老奴不能多言,否则便是犯了诛九族之罪。昨晚老奴想了一夜,今又多加留意,所辨果无差池,加上日前有讯传来,爷确已自逐于外,但究非良策,还望速回……此去路迢迢,不知有多少凶险诡测,老奴本当护随左右,方能尽一份赤诚忠心。怎奈……怎奈……”话未说完,又喘得急了,竟连连咳出血沫。李逍遥见状方知南宫烈火那一道掌力,究是教这老苍头吃不消,正要施药疗救,老苍头突然摇手示勿,迟疑地终于鼓起勇气,抬面深深的凝望李逍遥脸孔,眼露慰然之色,旋即又现忧容,低声说道:“
三宝颜要出乱子,此廊有后门可迳往江边。爷这便起驾罢!”
李逍遥一时脑晕心乱,哪顾上寻思三宝颜究会出何乱子,老苍头见他发愣,只道另有所虑,想起一事,悄声低告:“賊有内患,棒胡不足虑。”李逍遥不由又怔然难明:“啥?”老苍头不敢多言,却煞有介事的朝他磕下九个响头,方才伏地倒移,退入身后一道虚闭的门里。
李逍遥心头堆了不知多少疑团,纠葛交结,难以想明,正要逮那老儿再多问几句,老苍头已入了那间昏暗房间。他大着胆子蹑近,探头一瞅,见那老苍头先自穿戴齐毕,随着剧咳之声,从垂帘后转出,颤巍巍的点了灯,转身时已然一副太监打扮。李逍遥不禁怔住,闻听低告之声断续传出:“卑职千家驹,奉古公公密令出京行走,不觉蛰伏江南至今,业已十数载。期限已至,本待岁末还京交差,怎奈……咳咳……怎奈……身遭不测,惟有焚香北拜,遥述殉职。大元帝国千秋万代,永享天下!”面墙北拜,伏首不起,屋中香火暗淡,话声寂绝。李逍遥进屋一探,已无鼻息。
他满心惶惑,眼见这老苍头临死时换上一套太监服色,不由既奇怪又惊疑,暗思:“真离谱!怎么净叫我遇上这事儿?”忽有火烟之味飘过鼻际,转头见到垂帘背后火光烁然,原来那老苍头刚才点火在自己床上,火头乍时不大,转眼竟窜帐而烧。李逍遥心情惶惶,脑中萦绕的只是老苍头对他说的那番话,见得火势蔓起,屋内哪有水可浇,随手抓了一根扫帚乱打火头,反连扫帚也烧秃了,挥洒之际更把火星四撒,眼看不是头,只好退到屋外。心想:“这火是扑不掉了,得赶紧叫人……”
沿楼廊一路拍门,在烟中没头乱窜,只是见门就拍,叫道:“走水哦!”不觉摸到后廊,从小窗朝外边一望,见有一群群庄客没命价奔将出去,走得匆急,没人理会他。李逍遥看那群人狂奔之势,仿似皆感大难临头,惟恐落后。不由奇怪,心想:“莫非楼下也看见火烟了?”转头望着来处,窄廊上焦烟滚涌,难以驻足。于是迳往前头摸黑走去,暗抱侥念:“外边雨大,这火应该烧不起来。但风也大,乱送火势,急难扑灭。”
迎面却有两扇闭合的门,李逍遥没法回头,只好撞将进去,口中叫道:“走水!”耳边同时听到袂风急荡,屋内数人翻着筋斗四面来袭。虽说猝不及防,仗着身法奇妙,闪入屋中,脚下却绊着一张急推过来的长凳,跌了几个斤头。连串翻滚之际,瞥见几个光头小儿四面包抄,翻筋斗来袭,不容分说,好几只穿着虎头鞋的脚已招呼在他身上。这些小儿看来年少,拳脚功夫却端是了得,身法奇特,每翻起一个筋斗便是重重的抡脚砸落,李逍遥痛不堪言,心下慌将起来,情知一味避让只能是吃更多苦头,便趁着翻滚未定时,半空中扫转一腿,势成“风卷残云”。
眼见那几个光头小儿应声倒地,李逍遥并无松了一口气之感,突然想起:“
这不是先前在后院见到的戏班小童吗?筋斗翻得比我还玩得转……”倏听得飕飕声响,屋内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