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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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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七玄大会 第八一折 夜麝蹄香,燕惊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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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割,不一而足。

    他伸手抚摸,左颊那块脸皮应指脱落,质地绵软略带韧性,摸久了会微微渗出体温,便似真正的人皮一般。这块脸皮颇厚,耿照想起大太保雷奋开的确是颧骨突出,长相充满野性,福至心灵,将额头至鼻棵的“丁”字脸皮也揭下,果然眉骨附近垫得特别饱满,鼻翼两侧却薄如纸张。——这是所谓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乃易容术的至高境界,假扮他人便如换脸,自是无比肖似。

    江湖人听得“面具”二字,以为是整张的糊纸脸谱,一载上便能化身他人,殊不知真正的人皮面具乃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皮垫子,顺着颅骨垫高补低,再佐以脂粉油彩、浑成一体,才能改变原本相貌,又不影响说话表情。

    老胡曾说过,“骨相”是仵工鉴别尸首的要术,工夫深、经验够的老人,能将副净的白骨骷髅包上黏土,按皮肉生长之理塑回原型,重现死者生前的面貌。雷亭晚的人皮易容术与骨相近似,每一具伪首皆无须发眉毛,看来应是另再黏上的。

    与雷奋开同置一架的另一颗头颅,耿照端详半天,才认出是没有眉毛胡须的雷腾冲。他白日里与真正的雷腾冲照过面,这颗假头没有毛发胡须,仍觉像极,可见制作精巧。

    耿照越机一动:“这么说来,贴附着这些小块皮子的底座,便是雷亭晚的真面目了?”

    揭下雷膪冲、雷奋开两颗假头上的人皮面具,顿感失望。

    底座粗具颅形,约略看得出是张人脸,相貌自是难以辨认。两副底座倒是一个模子刻就,这房间里上百具的面具底座恐怕都是一样的,进一步印证了耿照的猜测:人皮面具是量身订做,雷亭晚能用的面具,贴到他人脸上就不对劲了,毕竟骨相、比例都不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架上原本只有一具底座是空的,放在最靠桌边的位置,应是矾儿的面孔。

    弦子下颔微抬,示向桌上一团油灰似的物事。“你看。”

    那是在空着的颅形底座抹上掺油的灰泥,细细雕塑,一如仵工复原白骨。但这具粗略成形、完成还不到三成的泥塑,却有着极为灵动的神韵,以致一眼便能看出捏的是谁。

    那是耿照的面部雕塑。

    距完成还有老大一段,只有概略的眉目唇抿,实在无法说“如照镜一般”但耿照将它捧起细看时,却有种魂魄被吸进去的恍惚之感,较揽镜自照更加惊悚。

    雕塑使用的金、木器具散置桌顶各处,犹沾着灰褐色的油质土。在此之前,耿照从未见过雷亭晚或七宝香车,假定今日一战,他二人乃是初遇,那么,这件品就是在耿照雕开血河荡之后,从七宝香车中出来的八太保雷亭晚,凭着印象捏塑而成。

    且不论此人之奸恶,他非但有双巧手,“默念形容”的本领更是骇人,可以隔着七宝香车外的层层护甲,记住激斗中惊鸿一瞥的对手长相。

    耿照无法驱散心中异样的不祥,明知动了东西也该尽快复原,以免对方察觉异状,仍是动手将座上的黏土剥去,胡乱扔了一地,仿佛这样就能避免雷亭晚偷走自己的面孔。

    就算只是徒劳。

    只要雷亭晚还在,随时都能再捏一个,依样制成精巧的人皮面具,等他能像模仿矾儿一样,模仿耿照的声音、模仿他的言行举止,随时便能以“耿照”的身份示人,甚至走到他最亲密的人面前,如自己一般的抚爱,而她们却丝毫不觉有异——脑海中电光石火般掠过与他曾有肌肤之亲的女子,横疏影、染红馁、符赤锦、霁儿丫头……一阵恶寒从脚底蹿上头顶,混合些许醉意,耿照奋力摇了摇刺疼的脑袋,试图驱散杂识,这样做却使不适加剧。

    他伸手去扶雷亭晚的工作桌,不小心挥倒了桌上的瓶瓶罐罐,一只水精雕制、鼻烟壶似的小瓶子弹进怀里,耿照顺手接住,瓶中琥珀色的液体溅出少许,“夜麝乱蹄香”的气味登时溢满斗室,浓烈呛人。

    “糟糕!”

    赶紧将水精盖塞好,雷亭晚“天下间第一等的催情圣品”、“专克女子”诸语犹在耳边,耿照悚然一惊,余光瞥向弦子,见她微微蹙眉,掩鼻道:“好臭!”

    更无其他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弦子摒住呼吸,在四面墙上敲敲打打,“喀啦”按开一处密门,打开门缝看了一眼,回头轻道:“你看。”

    密室较外面的房间略小,形状却狭长得多,挂着琳琅满目的衣饰,大多是男子形制。两侧的高架上放着人发、兽毛制成的各式假发胡须,还有长短不一的木脚、支架靠墙放好,似是扮高扮矮时所用。弦子扯下一件素面外袍给他。

    “把衣服换下来。”

    耿照明白她的意思。夜行时穿着溅上异香的衣物,那是比击鼓吹号还招摇了,除非整座风火连环坞的人全给堵了鼻子,否则想不被发现都难。弦子把他脱下来的袍子用脚尖挑作一团,取出一瓶茶色粉末撒了些许,再拿三黑色大鹜包起来,踢到外室墙角。

    “一会儿再带走。”

    耿照正受雷亭晚“变脸”的恶梦困扰,不愿将衣物留在此间,听得弦子心细,胸怀略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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