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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一脚水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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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一脚水一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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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村里要是有小孩体质弱不好带,就说是八字大,得拜个干娘。 拜干娘要选比自家穷的人家,而且是越穷越好,富裕人家的孩子拜干娘的仪式挺隆重,要送三升米三斤肉三只鸡三条鱼和三样果品,要办酒席请干娘上座,逢年过节,还得随大礼。穷户人家拜干娘哪经得起这么折腾?自家吃饱就算不错了。怎办咧?穷人家的孩子就拜村里的古树古桥或者奇石做干娘,很简单,烧几页钱纸点三柱香,在树前桥前或者石头前拜三拜就搞定。所以,男人们到我们村子里来,千万别随处撒尿,以防侮辱了人家的树干娘桥干娘或者石干娘,一经被干儿子们发现,会被骂得个狗血喷头。

    村里有棵老樟树,有三百来岁了,粗得要三四个男子汉才能合抱得拢,它是很多人的干娘。话说在1958年,咱村建起了炼钢炉,红红火火地烧了几个月,村里的大树基本被砍充当了柴火,当坐点干部决定要这棵砍老樟树时,村民们不干,说它是好多人的干娘,哪有干儿子不保护干娘的理?干部发了火,说为了社会主义的建设,为了炼好钢打倒美帝国主义,为了中国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砍一棵樟树又算得了什么?村人们被这么高的政治理论吓住了,只得退一步说要砍也可以,得请外村人来砍,我们是实在下不了手。干部同意了,第二天就派外村的几个小伙子来砍,不幸的是,有一小伙子只砍了樟树一斧,就口吐白沫,倒地而亡,吓得干部们大惊失色,紧急叫停。就这样,老樟树侥幸地活了下来。如今,老樟树依旧郁郁葱葱,它的树冠巨大,每到夏夜,樟树底下就成了村人们乘凉的好去处。

    虽然已过了二十四个秋老虎,但天气还相当闷热,这天下午,我收工早,等收拾停当后,在黑夜快要吞没村庄的时候,我向樟树底下走去。

    快接近樟树时,我听到了人们的议论我。

    “晓得不,三结巴竟然去收废品了,哎,他的大学是白读了。”这是磨石叔的声音。

    “早就晓得了。你说人读书吧,一种是从脑壳里读进去的,那才有用,才能当饭吃;另一种是从屁眼里读进去的,三结巴的书是屁眼里读进去的,卵用都冒得。最好笑的是,他居然搭上了冒卵用的吉队长,这下有好戏看了。早阵我对三结巴说他家的风水不好还被他骂了一顿,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烟爷在说。

    “三结巴也是冒办法咧,你说他大凡有一点点后台,大凡家境好一点点,能去干那又臭又累的活儿不?”麻五婶在为我辩护。

    “大家注意喽,收废品的明是收,暗是偷,小心你们放在屋外的猪潲盆子、锄头、耙头被三结巴和吉队长当废铁给捡去了。”磨石叔的话越说越难听了。

    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了,依我的脾气我会拍烂磨刀叔的嘴,他可以说我没用,可他不能说我是贼,不能侮辱我!退了,不理会他们,但是,我的生活我作主,凭什么要放在他们的口里嚼来嚼去,再说了,要是这样的言语传到我父母的耳里,会像一把把刀子在戳他们的房心。

    还是进吧,谣言止于智者,流言止于坦荡,我尽量压制住自己的火罢了,努力不和他们吵。

    樟树底下的议论声在我的到来嘎然而止,数磨石叔转得最快,他很关心地问:“丁一,你爸好点了冒?”

    “好多了,看上去他的腿好像有点劲了,能够稍稍动弹几下。谢谢磨石叔的关心。”我恭敬地回答道。

    “磨石叔,满吉在哪上班呀?”我问。

    “快莫问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上个月还在一家电子厂干得好好的,这阵又说不干了,二十七八了,还不咬牙,还窝在他妹那里吃现成的,也不管起讨亲,今天谈一个明天吹一个,冒得个正经形。”磨石叔愤愤地说。

    “哦,那满好姐在哪?”我又问。

    “还在深圳呀。”磨刀叔答。

    “嗯,还是满好妹妹有本事!”我一字一顿地说。

    刘满好是磨石叔和剪刀婶的女儿,是又一村的一枝花,她十八岁就南下广东闯世界。刘满好在广东那边先后做了三四个男人的小三,至今还在小三着,本来吧,这样不光彩的事儿应该很隐情,村里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但磨石叔好酒,而且是逢酒必醉,一醉就话长把长,啥事都会抖落出来。有人问喝醉了酒的磨石叔:“磨石,你女宝又给你寄钱了吧。”“那,那是,不然哪有钱喝酒称肉?”“你女宝跟的男人还是去年那一个吗?”“换了,早,早换了,这一个更有钱。”“恭喜你呀,磨石,快做丈老子了吧?”“卵,卵个丈老子,这,这个比我还大,我女宝不,不过就是看上他有几个钱。”于是,磨石叔的酒后真言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哪怕剪刀婶的嘴巴再厉害,也管不信人们的内心的讥讽。磨石叔表面上看在钱的份上,不太在意他女儿的所作所为,但是哪有父亲不痛自己女儿的?哪有父亲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被男人玩来玩去?所以,磨石叔在清醒的时候,最怕听到有人说他女儿本事大。得承认,我也不是一好鸟,我不应该借与我毫不相干的刘满好来报复磨石叔,她又没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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