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刮得树呼呼作响。
不知是起风了还是听说了乐乐有病的缘故，张萃英打了个寒噤。孙子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经常地发作，在外面那么长时间，竟没有听说。回来了不少日子了，一直没敢回家，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吴娟再三叮嘱过，为了不让邻居们说什么闲话，知道她们在她家的人越少越好，来了好些天了，她也没有让她们出过她家的大门，最多只能在院子里走走。在人家的家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给人家添麻烦，心里本来就过意不去，更不好有违她说得话。一天到晚地呆在屋里，有时，她甚至觉得有点与世隔绝了，好想出去看看，哪怕是看看庄里的路或是街两边的树啊什么的也好。刚才听说了孙子的事，更令她呆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看了看苗艺珍，压低了声音：“趁你儿子媳妇都不在家里，我回家……！”她话没说完，喉咙里就像塞满了什么东西，噎得说不出来了。
“这事万万不行！她回来要是知道是我告诉你的，还不得把我给吃了。”见她要走，苗艺珍为自己说露了嘴很是后悔，她紧张地站起来，赶忙劝阻。儿媳妇的脾气，十个好是好，一个不好就翻脸不认人，稍有不称心就会骂人。年轻人，忽冷忽热，脾气比天气变化还快，令人捉摸不透是什么心思，她们以前在这里时，她烦得要命，现在可倒好，比对待她亲妈还亲，真是邪了门了。乐乐的病，反复无常，豆豆不懂事，不知深浅，好的时候有时还是去找他玩，她把他训斥了好几回，说他的病会传染人，吓得豆豆才不敢去找他了。这些天，不知怎么了，她竟怂恿他去和他玩，连哄带骗地叫他去，害得自己这个当奶奶的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乐乐的病真的会传染给孙子，每次回来她都要上前仔细地观察一番心里才踏实。今天中午，乐乐的病又犯了，躺在街上，面黄肌瘦的，怪可怜人的，小孩子家，受这样的罪，怎能叫人不心疼呢。刚才又听她念叨起了乐乐，她不由得就告诉了她，儿媳妇不让多说话的，没想到聊着聊着就捅了娄子。心里害怕，她拉住了她的手，“天都这么晚了，风也挺凉的，咱回屋里去吧？你不用担心，乐乐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她要是真的走了，儿媳妇回来，她吃不了，兜也兜不了。她扶着她，回到屋里，又让她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跟没事人似的。”见刘庆祥也跟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悠闲地吸着烟，张萃英不满地看着他，“天下事都好像与你无关似的，也不知你哪来的这么好的心情？”
“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看她，刘庆祥望了一眼昏暗的门外，回过头来依旧盯着电视，“我不是医生，又不是神仙，我能有什么办法？不高兴又能有什么用？”
“一点本事都没有，一辈子都这么窝囊，从年轻时嫁给你，跟着你没享过一天的福，不是有这事就是有那事，一件事你也摆不平，总是被别人欺负，如今老了老了竟混得无家可归了！”越想越有气，而且气不打一处来，她又恼火又辛酸，“老是说什么吃亏的人长在，吃亏的人谁长在了？好人有好报，这可倒是真报了，报应得连儿孙都不要咱们了！整天价呆在……！”她不由得看了看苗艺珍，话没说完便咽了回去。
听她这么一说，他心里也变得不是个滋味了。条件再好，毕竟是在人家的家里，长此下去，算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人老了无能了？自己竟总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解决他们的问题。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不知不觉地便把手里刚吸了几口的烟捻碎了。
“嫂子别抱怨了。”见他难为得皱起了眉头，苗艺珍一会看看他，一会又看看她，“大哥老实巴交的一辈子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你们不也都过来了吗？眼下这点事，虽说都是你儿子的不是，可也不能全怪他，他整天价东跑西颠地忙，干什么都不容易，老板也有老板的难处，你们也应该多谅解他才是。说起来，你儿子也还是不错的，当初庆民去找他，他也答应了要给你们另盖房子的，这孩子，忙起来就忘了。”
“去了这么半天了，不知道会不会……？”刘庆祥欲言又止，朝门外望了又望。
“到现在还不回来，有可能是见到他了。”早晨的时候，刘庆民去赶集，在路上碰上了刘向东，他说有急事，没有空，约好了晚上在庄头的老柿子树下见面，到时商量盖房子的事。那么有钱，给爸妈盖间房子像说媒，推三阻四的，他奶奶个腿，光顾自己，不管别人，寻思寻思，也真是够气人的。心里想着，苗艺珍朝门外看了看，“这次或许有门？”
“唉！”张萃英望着门外叹了口气。
外面，风好像比刚才更大了，吹进屋里，凉飕飕的，苗艺珍扶着沙发站了起来，眨了眨眼，走过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