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婷的不辞而别,我年轻的心灵覆盖了生命里第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我的心在一阵胜过一阵的剧痛中呐喊,然而,无济于事。很快,我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一下子如脱轨的火车,乱了套。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疯了一样地在小城四处打听唐婷的下落,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沉溺于炽热的感情,居然连唐婷的住址都没问过。
当然,班上有同学与她熟稔的。可他们子告诉我大致地点,我找了几天都没寻到唐婷的一丝踪迹。可笑的我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唐婷早已想到了,特意叫同学别告诉我,怕我找她耽误了学习。事与愿违,我苦苦地找了好几天,学习的事全跑到脑后去了。一次次希望出校,一次次失望地进校。我蓬头垢面的模样儿,使我不敢照镜子。我只是从寝室的兄弟的眼里读到了怜惜,读到了他们的无奈和感伤。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我想我也差不多,至少我的心在那一段时间里枯死了,成灰烬了。我成了武侠书里那些可怜的未亡人,没有生机地存活于天地间。
现在想来,我不觉得自己的荒唐,毕竟,初恋,是狂热而没有理智的,失去了自己的恋人,就如失去了土地的农民,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像经不起微风的浮萍。是的,我成了一叶浮萍,而风那么大,我怕自己离唐婷越来越来远,远得不可企及。潜意识里的害怕往往成真,而美好的憧憬往往成空,生活就是这样的调戏我这个良家少年。
黑色的七月不期而至,我还没有从唐婷的悲伤里转过身来。我的身体虚弱得就像我村子外那片荒地上长处的狗尾巴草,风一吹,就会晃荡。脸颊上的肉荡然无存,只有一层苍白的皮,不认识的见了,还以为我是个吸毒犯。
有一夜,我坐摩的回校,我摸遍了全身,也没摸出一个铜板。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摩的司机开车走了,我纳闷,怎么遇上雷锋了,但我的耳朵里清晰地传进一句:“白搭了一个吃粉的。”当时,我不明白吃粉什么意思。直到读大学,才知道吃粉的就是吸毒的。嘿嘿,我也是一粉子。虚弱的身体、混乱的头绪,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大学,我越发感觉想一场海市蜃楼,遥不可及。
也许,人还是有命运一说的。我生来命好,我现在细细想来。父亲在我高考前的那一天来了,父亲依旧没说我什么,眼里的担心却毕露无遗。父亲是我的幸运神,总在我要毁灭的那一刻伸出他有力的手臂挽救我。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大哥氨基酸能提神,于是,我在7月6日下午在父亲的陪同下,吊了一瓶氨基酸。如有神助,我的精神陡增。那一夜,我甜甜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我精神抖擞地奔赴战场,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第一场考语文,我的拿手好戏,我得心应手,根本没觉得难。出场后,发现同学一个个霜打的茄子一样,问寝室长,他回答我语文好难。我一愣,我怎么没感觉啊!走到校门口,那里站满了望子成龙或望女成凤的家长。他们的的脖子都伸得老长,这时,我突然领悟了鲁迅先生在《药》里用的那个“拎”字的绝妙,大师就是大师,一字尽得风流!
父亲站在人群里显得很渺小,穿着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而我像得胜回朝的将军一样走向我的父亲,与一些垂头丧气的家伙相比,我显得志得意满。我还感觉到某些家长用一种佩服或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我,我对父亲说:“你站累了吧。”父亲用衣袖揩去脸上浓密的汗水,露出古铜色的笑意。在城里,父亲依旧像在乡下一样随意。这种不卑不亢的神情,在很久一段时间都影响着我。
今天,走在城市的机关大院,我全然没有农家孩子的自卑。我外表已经与这个城市里土生土长的人无异,甚至人五人六地呵斥一些早先生活在蜜罐里现在生活在黄连里的某些子弟。
当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不到这座城市真实的月亮,我触摸不到厚实的土地,我有一些莫名的惶恐不安。那个时候,我的神情出卖我的灵魂深处沾着不可摒弃的乡土气息。外表城市,内心乡土,构成一个真实的我。不过,现在很少有人能读到我的乡土的那一面,除非你在读这些文字,你读懂了我的过往。过往对现在以及将来的痕迹都是泯灭不了的,至少与我而言,我洗不白了。
尽管我考得比预料中的要顺利,但我内心里还是很感伤。唐婷原本要与我一起高考的,而今,她又在哪里?我们说好要一起去上大学,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呢?父亲看我考得顺,脸上的皱纹里都溢满了笑意。他也许看到了我至少脱离了农门,作为一个地道的农民,他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走出那片已经像植庄稼一样植满了人的村子。而我曾经的梦想也不过是能吃上国家粮,沦落到现在,这希望还很渺茫。
我知道我和唐婷约定的那所大学,那所人文荟萃的省会大学,我去不了了。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与其一个人去那里,还不如不去,那样我不会时刻被一个遗憾盯住不放。其实,人生是有很多遗憾的,在遗憾里生活,不及时走出来,是看不到上帝在关闭一扇窗时,为你打开的另一扇门的。我当时还是很失落,毕竟,青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