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玉堂春落难逢夫(与旧刻《王公子奋志记》不同)
就打死你!为何金银器皿他都偷去了?”
玉姐说:“我发过新愿了,今番不是我接他来的。”鸨子说:“你两个昨晚说了
一夜说话,一定晓得他去处。”亡八就去取皮鞭,玉姐拿个首帕,将头紥了,口
里说:“待我寻王三还你。”忙下楼来,往外就走。鸨子、乐工恐怕走了,随后
赶来。玉姐行至大街上,高声叫屈:“图财杀命!”只见地方都来了。鸨子说:
“奴才,他到把我金银首饰尽情拐去,你还放刁!”亡八说:“由他,咱到家里
算帐。”玉姐说:“不要说嘴,咱往那里去?那是我家?我同你到刑部堂上讲讲,
恁家里是公侯宰相,朝郎驸马,你那里的金银器皿?万物要平个理。一个行院人
家,至轻至贱,那有甚么大头面,戴往那里去坐席?王尚书公子在我家,费了三
万银子,谁不知道?他去了,就开手;你昨日见他有了银子,又去哄到家里,图
谋了他行李,不知将他下落在何处?列位做个证见。”说得鸨子无言可答。亡八
说:“你叫王三拐去我的东西,你反来图赖我。”玉姐舍命就骂:“亡八、淫妇,
你图财杀人,还要说嘴?见今皮箱都打开在你家里,银子都拿过了。那王三官不
是你谋杀了是那个?”鸨子说:“他那里有甚么银子?都是砖头瓦片哄人。”玉
姐说:“你亲口说带有五万银子,如何今日又说没有?”两下厮闹。众人晓得三
官败过三万银子是真的,谋命的事未必,都将好言劝解。玉姐说:“列位,你既
劝我不要到官,也得我骂他几句,出这口气。”众人说:“凭你骂罢!”玉姐骂
道:“你这亡八是喂不饱的狗,鸨子是填不满的坑。不肯思量做生理,只是排局
骗别人。奉承尽是天罗网,说话皆是陷人坑。只图你家长兴旺,那管他人贫不贫。
八百好钱买了我,与你挣了多少银。我父叫做周彦亨,大同城里有名人。买良为
贱该甚罪?兴贩人口问充军。哄诱良家子弟犹自可,图财杀命罪非轻!你一家万
分无天理,我且说你两三分。”
众人说:“玉姐,骂得勾了。”鸨子说:“让你骂许多时,如今该回去了。”
玉姐说:“要我回去,须立个文书执照与我。”众人说;“文书如何写?”玉姐
说:“要写‘不合买良为娼,及图财杀命’等话。”亡八那里肯写。玉姐又叫起
屈来。众人说:“买良为娼,也是门户常事。那人命事不的实,却难招认。我们
只主张写个赎身文书与你罢!”亡八还不肯。众人说:“你莫说别项,只王公子
三万银子也勾买三百个粉头了。玉姐左右心不向你了,舍了他罢!”众人都到酒
店里面,讨了一张绵纸,一人念,一人写,只要亡八、鸨子押花。玉姐道:“若
写得不公道,我就扯碎了。”众人道:“还你停当。”写道:“立文书本司乐户
苏淮,同妻一秤金,向将钱八百文,讨大同府人周彦亨女玉堂春在家,本望接客
靠老,奈女不愿为娼……”写到“不愿为娼”,玉姐说:“这句就是了。须要写
收过王公子财礼银三万两。”亡八道:“三儿,你也拿些公道出来,这一年多费
用去了,难道也算?”众人道:“只写二万罢。”又写道:“……有南京公子王
顺卿,与女相爱,淮得过银二万两,凭众议作赎身财礼。今后听凭玉堂春嫁人,
并与本户无干。立此为照。”后写“正德年月日,立文书乐户苏淮同妻一秤金”。
见人有十馀人,众人先押了花。苏淮只得也押了,一秤金也画个十字。玉姐收讫。
又说:“列位老爹!我还有一件事,要先讲个明。”众人曰:“又是甚事?”玉
姐曰;“那百花楼,原是王公子盖的,拨与我住。丫头原是公子买的,要叫两个
来伏侍我。以后米面、柴薪、菜蔬等项,须是一一供给,不许掯勒短少,直待我
嫁人方止。”众人说:“这事都依着你。”玉姐辞谢先回。亡八又请众人吃过酒
饭方散。正是:
周郎妙计高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话说公子在路,夜住晓行,不数日,来到金陵自家门首下马。王定看见,唬
了一惊。上前把马扯住,进的里面。三官坐下,王定一家拜见了。三官就问:
“我老爷安么?”王定说:“安。”“大叔、二叔、姑爷、姑娘何如?”王定说:
“俱安。”又问:“你听得老爷说我家来,他要怎么处?”王定不言,长吁一口
气,只看看天。三官就知其意:“你不言语,想是老爷要打死我。”王定说:
“三叔,老爷誓不留你,今番不要见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