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忍,想着哥哥不仁,到夜来必然去逼苏奶奶,若不从他,性命难保,若从时,
可不坏了他名节。虽在席中,如坐针毡。众人大酒大肉,直吃到夜。徐用心生一
计,将大折碗满斟热酒,碗内约有斤许。徐用捧了这碗酒,到徐能面前跪下。徐
能慌忙来搀道:“兄弟为何如此?”徐用道:“夜来船中之事,做兄弟的违拗了
兄长,必然见怪。若果然不怪,可饮兄弟这瓯酒。”徐能虽是强盗,兄弟之间,
到也和睦,只恐徐用疑心,将酒一饮而尽。众人见徐用劝了酒,都起身把盏道:
“今日徐大哥娶了新嫂,是个大喜,我等一人庆一杯。”此时徐能七八已醉,欲
推不饮,众人道:“徐二哥是弟兄,我们异姓,偏不是弟兄?”徐能被缠不过,
只得每人陪过,吃得酩酊大醉。徐用见哥哥坐在椅上打瞌睡,只推出恭,提了灯
笼,走出大门,从后门来,门却锁了。徐用从墙上跳进屋里,将后门锁裂开,取
灯笼藏了。厨房下两个丫头在那里烫酒,徐用不顾,径到房前。只见房门掩着,
里面说话声响,徐用侧耳而听,却是朱婆劝郑夫人成亲,正不知劝过几多言语了,
郑夫人不允,只是啼哭。朱婆道:“奶奶既立意不顺从,何不就船中寻个自尽?
今日到此,那里有地孔钻去?”郑夫人哭道:“妈妈,不是奴家贪生怕死,只为
有九个月身孕在身,若死了不打紧,我丈夫就绝后了。”朱婆道:“奶奶,你就
生下儿女来,谁容你存留?老身又是妇道家,做不得程婴、杵臼,也是枉然。”
徐用听到这句话,一脚把房门踢开,吓得郑夫人魂不附体,连朱婆也都慌了。徐
用道:“不要忙,我是来救你的。我哥哥已醉,乘此机会,送你出后门去逃命,
异日相会,须记的不干我徐用之事。”郑夫人叩头称谢。朱婆因说了半日,也十
分可怜郑夫人,情愿与他作伴逃走。徐用身边取出十两银子,付与朱婆做盘缠,
引二人出后门,又送了他出了大街,嘱付“小心在意”,说罢,自去了。好似:
捶碎玉笼飞彩凤,掣开金锁走蛟龙。
单说朱婆与郑夫人寻思黑夜无路投奔,信步而行,只拣僻静处走去,顾不得
鞋弓步窄。约行十五六里,苏奶奶心中着忙,到也不怕脚痛,那朱婆却走不动了。
没奈何,彼此相扶,又捱了十馀里,天还未明。朱婆原有个气急的症候,走了许
多路,发喘起来,道:“奶奶,不是老身有始无终,其实寸步难移,恐怕反拖累
奶奶。且喜天色微明,奶奶前去,好寻个安身之外。老身在此处途路还熟,不消
挂念。”郑夫人道:“奴家患难之际,只得相撇了,只是妈妈遇着他人,休得漏
了奴家消息!”朱婆道:“奶奶尊便,老身不误你的事。”郑夫人才回得身,朱
婆叹口气想道:“没处安身,索性做个干净好人。”望着路旁有口义井,将一双
旧鞋脱下,投井而死。郑夫人眼中流泪,只得前行。又行了十里,共三十馀里之
程,渐觉腹痛难忍。此时天色将明,望见路傍有一茅庵,其门尚闭。郑夫人叩门,
意欲借庵中暂歇。庵内答应开门。郑夫人抬头看见,惊上加惊,想道:“我来错
了,原来是僧人!闻得南边和尚们最不学好,躲了强盗,又撞了和尚,却不晦气。
千死万死,左右一死,且进门观其动静。”那僧人看见郑夫人丰姿服色,不像个
以下之人,甚相敬重,请入净室问讯。叙话起来,方知是尼僧。郑夫人方才心定,
将黄天荡遇盗之事,叙了一遍。那老尼姑道:“奶奶暂住几日不妨,却不敢久留,
恐怕强人访知,彼此有损……”说犹未了,郑夫人腹痛一阵紧一阵。老尼年逾五
十,也是半路出家的,晓得有些道儿,问道:“奶奶这痛阵,到像要分娩一般?”
郑夫人道:“实不相瞒,奴家怀九个月孕,因星夜走急了路,肚疼,只怕是分娩
了。”老尼道:“奶奶莫怪我说,这里是佛地,不可污秽。奶奶可往别处去,不
敢相留。”郑夫人眼中流泪,哀告道:“师父,慈悲为本,这十方地面不留,教
奴家更投何处?想是苏门前世业重,今日遭此冤劫,不如死休!”老尼心慈,道:
“也罢,庵后有个厕屋,奶奶若没处去,权在那厕屋里住下,等生产过了,进庵
未迟。”郑夫人出于无奈,只得捧着腹肚,走到庵后厕屋里去。虽则厕屋,喜得
不是个露坑,到还干净。郑夫人到了屋内,一连几阵紧痛,产下一个孩儿。老尼
听得小儿啼哭之声,忙走来看,说道:“奶奶且喜平安。只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