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叫苏胜:“你问那方才来的是甚么人?”苏胜去问了来,回复道:“船头
叫做徐能,方才来的叫做徐用,就是徐能的亲弟。”苏知县想道:“这便是一家
了。”是日开船,约有数里,徐能就将船泊岸,说道:“风还不顺,众弟兄且吃
神福酒。”徐能饮酒中间,只推出恭上岸,招兄弟徐用对他说道:“我看苏知县
行李沉重,不下千金,跟随的又止一房家人,这场好买卖不可挫过,你却不要阻
挡我。”徐用道;“哥哥,此事断然不可!他若任所回来,盈囊满箧,必是贪赃
所致,不义之财,取之无碍。如今方才赴任,不过家中带来几两盘费,那有千金?
况且少年科甲,也是天上一位星宿,哥哥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后来必然懊悔。”
徐能道:“财采到不打紧,还有一事,好一个标致奶奶!你哥正死了嫂嫂,房中
没有个得意掌家的,这是天付姻缘,兄弟这番须作成做哥的则个!”徐用又道:
“从来相女配夫。既是奶奶,必然也是宦家之女,把他好夫好妇拆散了,强逼他
成亲,到底也不和顺,此事一发不可。”这里兄弟二人正在唧唧哝哝,船艄上赵
三望见了,正不知他商议甚事,一跳跳上岸来。徐用见赵三上岸,洋洋的到走开
了。赵三问徐能:“适才与二哥说甚么?”徐能附耳述了一遍。赵三道:“既然
二哥不从,到不要与他说了,只消兄弟一人便与你完成其事。今夜须如此如此,
这般这般。”徐能大喜道:“不枉叫做赵一刀。”原来赵三为人粗暴,动不动自
夸道:“我是一刀两段的性子,不学那粘皮带骨。”因此起个异名,叫做赵一刀。
当下众人饮酒散了,权时歇息。看看天晚,苏知县夫妇都睡了。约至一更时分,
闻得船上起身,收拾篷索。叫苏胜问时,说道:“江船全靠顺风,趁这一夜风使
去,明早便到南京了。老爷们睡稳莫要开口,等我自行。”那苏知县是北方人,
不知水面的勾当,听得这话,就不问他了。
却说徐能撑开船头,见风色不顺,正中其意,拽起满篷,倒使转向黄天荡去。
那黄天荡是极野去处,船到荡中,四望无际。姚大便去抛铁锚,杨辣嘴把定头舱
门口,沈胡子守舵,赵三当先提着一口泼风刀,徐能手执板斧随后,只不叫徐用
一人。却说苏胜打铺睡在舱口,听得有人推门进来,便从被窝里钻出头向外张望,
赵三看得真,一刀砍去,正劈着脖子,苏胜只叫得一声:“有贼!”又复一刀砍
杀,拖出舱口,向水里撺下去了。苏胜的老婆和衣睡在那里,听得嚷,摸将出来,
也被徐能一斧劈倒。姚大点起火把,照得舱中通亮。慌得苏知县双膝跪下,叫道:
“大王,行李分毫不要了,只求饶命!”徐能道:“饶你不得!”举斧照顶门砍
下,却被一人拦腰抱住道:“使不得!”却便似:秋深逢赦至,病笃遇仙来!你
道是谁?正是徐能的亲弟徐用,晓得众人动掸,不干好事,走进舱来,却好抱住
了哥哥,扯在一边,不容他动手。徐能道:“兄第,今日骑虎之势,罢不得手了。”
徐用道:“他中了一场进士,不曾做得一日官,今日劫了他财帛,占了他妻小,
杀了他家人,又教他刀下身亡,也忒罪过。”徐能道:“兄弟,别事听得你,这
一件听不得你,留了他便是祸根,我等性命难保,放了手!”徐用越抱得紧了,
便道:“哥哥,既然放他不得,抛在湖中,也得个全尸而死。”徐能道:“便依
了兄弟言语。”徐用道:“哥哥撇下手中凶器,兄弟方好放手。”徐能果然把板
斧撇下,徐用放了手。徐能对苏知县道:“免便免你一斧,只是松你不得。”便
将棕缆捆做一团,如一只馄饨相似,向水面扑通的撺将下去。眼见得苏知县不活
了,夫人郑氏只叫得苦,便欲跳水。徐能那里容他,把舱门关闭,拨回船头,将
篷扯满,又使转来。原来江湖中除了顶头大逆风,往来都使得篷。
仪真至邵伯湖,不过五十馀里,到天明,仍到了五坝口上。徐能回家,唤了
乘肩舆,教管家的朱婆先扶了奶奶上轿,一路哭哭啼啼,竟到了徐能家里。徐能
分付朱婆:“你好生劝慰奶奶:‘到此地位,不由不顺从,不要愁烦。今夜若肯
从顺,还你终身富贵,强似跟那穷官。’说得成时,重重有赏。”朱婆领命,引
着奶奶归房。徐能叫众人将船中箱笼,尽数搬运上岸,打开看了,作六分均分。
杀倒一口猪,烧利市纸,连翁鼻涕、范剥皮都请将来,做庆贺筵席。徐用心中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