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正是春光烂漫时。这一年是乾隆二十三年,山东即墨康源村也是一派春耕农忙的景象。邻河不远的地方并排矗立着两栋青砖碧瓦的民居,其中一栋屋顶炊烟袅袅,院内鸡鸣狗吠,想来这家正在做饭。过不多时从屋内出来一个容貌姣好风姿绰约的少妇来,一直走到夹墙边才停下脚步,隔墙向邻院娇声呼道:“秦魁兄弟,饭做好啦,你哥哥让我来叫你。”语音将落,只听隔壁房门吱呀一声,随即也出来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来,这男子长身玉立眉清目秀,长得倒是俊俏,只是身上穿了件早已洗的褪了色的破旧青衫,面容之间还带着几分憔悴之色。
他打开院门,急步来到邻院,一进院中便对女子躬身道:“又要麻烦嫂嫂了。”那女子还未答话,就听屋内一阵豪爽的笑声道:“你我兄弟二人情同手足,还有什么好客气的。”随着笑声屋内又走出来一个浓眉粗眼朴实憨厚的汉子来。秦魁一见急忙又作礼道:“总是来叨扰兄长,小弟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那汉子闻听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吃几顿饭又不是什么大事,兄弟无需多言。”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秦魁走进屋里,只见堂中桌几上早摆好了几样酒菜,两人分主宾坐定,女子在旁给二人一一斟上酒,他们这才吃喝起来。
原来这汉子姓屈名自新,今年刚刚三十,与秦魁都是这村中的居民。秦魁自幼父亲早逝,全靠老母做针线活将他带大,可他除了长得英俊外却无其他长处,不仅身不能扛肩不能挑,即便是种地都没把力气,因此家中甚是贫穷,无奈之下只好以“人俑”为业。(过去凡家中有人死去,出殡之时在队伍的最前面便会有一个开路神,南方一般是用纸竹之物扎成,而齐鲁之地的风俗却是用活人来扮演,此即所谓“人俑”,也算贱业的一种)。而秦、屈两家相邻,中间仅隔一墙堪及人肩。屈自新家中小康,兼之又是一个乐善好施心地仁厚之人,见秦家穷困潦倒,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以致于心中大是不忍,因此便时时接济衣食,不让母子二人挨冻受饿。秦母感激他的恩德,便让秦魁拜其为兄,二人自此便以兄弟相称,而那女子便是屈自明的妻子刁氏,年方二十六岁,秦魁也称她为嫂。
这一日屈自新得知秦家又数日未见荤腥了,于是便让刁氏去割了两斤猪肉烧好,又打了一壶酒叫秦魁来打个牙祭,因为秦母腿脚不便,所以还专门盛了一份饭菜让刁氏给秦母端去。二人闲聊间屈自新忽然想到自家的耕牛这几日因为牧童家中有事而无人放牧,于是便随口问秦魁道:“兄弟进来可有空闲?”最近也没人来请秦魁作人俑,秦魁在家中正闲得发慌,因此听屈自新问起只好叹口气道:“不瞒兄长,最近生意实在不好,小弟我半个月都没出过门了。”屈自新略一思索随即笑道:“即是有空最好。这几日我家的牧童回家了,那几头耕牛就一直无人放牧,兄弟若不嫌弃的话就帮个忙,一日的饭食哥哥都包了。”
秦魁一听急忙应道:“总是吃兄长家的白饭,正愁无以回报,些许小事交给小弟就成。”屈自新笑道:“什么回报不回报的,兄弟真是太见外了。只因最近农忙家中缺人手,否则哥哥我也不敢劳兄弟的大驾。”其实屈自新让秦魁帮着牧牛一半是因为确实缺人,另一半却是看秦魁最近没有收入,欲借此接济一下他,可又不想让他觉得这是嗟来之食,因此才出此言。果然秦魁一听既眉开眼笑道:“即是如此,那我明日一早便来,定然不会辜负兄长所托。”当下二人将此事说定,只待明日一早秦魁便去放牧。第二天鸡叫三遍天光放亮,秦魁果然按时上门,从栏中赶着五头耕牛便向河边而去,那里水草丰美,最适合放牧。到了中午屈自新便让刁氏将饭送到河边,待秦魁吃完再将饭盒拿回,等到太阳将要落山,秦魁又将牛赶回栏厩中拴好,屈自新留他和自己一起用过晚饭方才让他回去,这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秦魁每日在河边睡睡觉晒晒太阳,倒也逍遥快活。
第六天一早秦魁仍象往常一样将牛赶到河边,到了中午屈自新让刁氏给他送过饭之后便欲躺在床上小憩片刻,不料刚将双眼闭上,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自家大门哐当一声便被撞开,只听秦魁在外急急叫道:“兄长快出来,大事不好了。”屈自新一听心中大惊,急忙起身来到院中,秦魁一见他便上气不接下气道:“兄长,那牛,牛,牛全都死了!”屈自新一听不由惊讶万分,急忙问道:“牛都是怎么死的?”秦魁满脸慌乱之色道:“不,不,不知道!”屈自新听罢更是诧异莫名,想这五头耕牛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个中午便会突然暴毙,而且连秦魁都不知是怎么死的,这真是匪夷所思,急切间他不及多问,拔脚便奔向河边,而刁氏闻听此事一时脸色煞白,也跟在他身后向河边急急而去。
待屈自新到河堤下一看,只见自家的五头耕牛均是口吐白沫四脚朝天的躺在草丛中,早已毙命多时。他转头便问秦魁道:“这牛是如何死的?”秦魁见他发问,慌忙道:“小弟真的不知。方才我吃完饭正待坐在树荫下休息片刻,忽听五头耕牛齐声鸣叫起来,将我吓了一大跳。待我睁开眼睛就见它们一边叫着一边四处乱撞,像是在驱赶什么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