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起来吃过早饭,陈兴建让里正带路到朱三家去。里正在前领着他顺着田间小路七拐八转,走了约有半个多时辰方来到一间宅院前。这宅子坐南朝北墙高院深,足有十七八间房子,看上去甚为高大宽阔,正中两扇红漆大门分外显眼。里正上前抓着门环敲打数下,就见有人将门打开,看摸样是一个年老家仆。里正问那家仆道:“你家老爷呢?”老仆见是里正,忙回道:“朱老爷正在后院处理刘小的后事。”里正又道:“这是县府中的陈先生,前来拜访你家老爷,还不赶紧前去通报,可不要怠慢了贵人。”老仆将陈兴建上下打量一番便急忙转身进去了。过不多时就见一个四十余岁的矮胖子走了出来,一见陈兴建便作礼道:“不知先生前来,鄙人有失远迎,还望先生海涵。”陈兴建见此人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长袍,上面还有几个补丁,心中不由有些纳闷,难道这位外表寒酸相貌普通的矮胖子就是朱三不成?正在疑惑间又听里正对他道:“这位便是朱三老爷了。”陈兴建一听心中才知眼前这不起眼的矮胖子确实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富户,真可谓是人不能貌相财不可外露啊。再看他此刻虽是面带笑容,却难以掩住眉目间的几分忧色,于是急忙拱手还礼道:“不敢,冒昧前来拜访实非得以。”朱三道:“先生客气了,里面请。”陈兴建哈哈一笑道:“那就打扰了。”说着举步便跨进了门内。
转头一看里正仍在门外欲言又止,他心中正觉纳闷,随即便恍然大悟,当下对里正道:“我和朱三爷还有很多话要说,请你暂且先回吧。”里正听他此言如蒙大赦,当即便忙不迭的告辞而去。待宾主二人在厅中坐下,朱三命家仆端上茶来,对陈兴建道:“不知先生此次前来可是为了钱粮征集之事?”陈兴建笑道:“正是为此。”朱三又道:“实不瞒先生,昨日其他富户已派人前来向我告知了此事。”陈兴建道:“原来如此。那依您看来此事如何?”朱三叹一口气道:“若是放在往常我定当竭尽全力报效朝廷,只是近日来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费些精力打理,待我将手头之事处理完毕便与众乡绅商议征集之事,先生看如何?”陈兴建听罢心中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听朱三的口气似乎倒不像是有抵触,忧的是若要处理他家的事情花费时间太多,到时误了征集大事可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他对朱三道:“您所说的可是家中有人染疾暴亡之事?”朱三一听大惊失色,对他道:“先生何以得知?”话一出口便醒悟过来,定是里正对他说的,于是又长叹一口气道:“事已既此,也就不瞒先生了。我所忧心的即是为此。”陈兴建好奇心起,问他道:“不知您的家仆所染何疾?”朱三听罢黯然道:“前前后后去我已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名医都请过了,但所有大夫都瞧不出是什么病。”陈兴建一听更奇,于是便向他追问,这一问之下朱三才将将事情缘由说了。
原来二十多天前,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仆忽然被发现赤身裸体的躺在柴房的草堆上昏迷不醒,当时他双眼紧闭遍体青紫,气若游丝命悬一线。朱三急忙命人请来大夫给他救治,不料大夫来把了脉之后连说奇怪,说他这似病非病,实在难以诊断,还是另请高明。朱三无奈之下又请其他大夫来诊治,可连着数个大夫皆是束手无策摇头不已,不知这是什么疾病。拖到第二天早上那家仆就死去了,可虽说死时全身水肿,不料三天后下葬之时却变成了一具干尸,似乎身上所有的水分都蒸发不见了,真是诡异至极。起初众人以为是染上恶疾,不料过得数天又有一个男家仆被发现倒在后院的空房中晕厥过去,赤身裸体遍身青肿,症状和先前之人一模一样,也是隔天便死了,死后三天也变成了一具蜡尸。这一来朱家上下皆恐慌不已,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三怕是有什么古怪,急忙找来神汉巫婆在家做法驱邪,可时隔数天却又死了一个男仆,这次却是倒在墙边。朱家上下人人自危惶恐不安,这几日晚上也是结伴而居,可前晚这刘小半夜起来上厕所就没回来,等第二天一早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僵卧在厕所后的草丛中没有呼吸了。
一个月间连死四人,说起来可谓是骇人听闻,何况每个死者都死得不明不白,一时间左家庄流言四起,有说他家恶疾凶猛的,还有说他家有妖的,往常的高朋满座也变成了门可罗雀,一般人都不敢登门。朱三正为此事忧虑不已,实在无奈便想将刘小下葬之后便遣散家仆,让次子到兄长那去避避,自己和老伴在家中留守。此刻陈兴建上门商议征集钱粮之事,他本就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操心这些事。陈兴建听他说完方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一会对他道:“驱邪之说甚是荒诞不经,以我看来只怕真是恶疾传染。不瞒您说,我倒是懂一点岐黄之术,如不嫌弃的话,我想看看刘小的尸身,说不定还能看出点端倪来。”他这一番话可不是胡编乱造,他的父亲本就是个有点名气的乡村游医,虽说他没有子承父业,但是自幼耳熏目染也学了不少,府署中若是有人得个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找他开个方子煎药服了往往有灵验,此刻朱三听得他懂医术,心中不禁有些怀疑,想到前面几个大夫都是束手无策,难道他陈先生就行吗?但转念一想此刻死马当作活马医,别的大夫看不出来,说不定陈先生却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