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丑陋的孩子。从记事以来,这是众人不遗余力,纷纷反馈给我信息,他们用行动、表情和言语告诉我这个事实。
我们乔家有着外貌优良的传统,祖母是村里出名的美人,当初云爷爷很钟情的那个女人就是我的祖母,这是母亲在那次无意之间说出来的,这让我惊讶不已。仔细分辨祖母满脸褶子的面庞,其实还是可以发现当初美人胚子的轮廓,只是对祖母情绪化的评价让我忽视了这一点。青莲姑姑的美貌更胜一筹,一时成为了乔村一个传说,至今还在流传,都说是什么仙女之类的下凡或转世;二叔很有明星像,像周润发,当然除个子外;而我父亲,村里的人回忆起他来,都说长的好,一表人才。躺在抽屉里的父亲那张的遗像虽然没有经过任何艺术加工,但看起来并不比市面上流行的任何一款型男酷男逊色。心理学上说人都有恋父情结,我想我就是如此,父亲的确成为了自己寻求目标的一个模版。姐姐和二叔的两个女儿也都是天生丽质,美貌非凡,尤其是姐姐,见过青莲姑姑的人都说,她长得很像当年的青莲姑姑,美丽至极。至于我,算是我们乔家的一个异类,有时连母亲都会很嫌弃地对我说:
“你怎么就长得又黑又丑呢?”
在很多年的时间里,“丑”这个字眼儿一直伴随着我,我成为了它的最佳代言人,只要有人讨论到有关相貌丑陋这件事情,就会以我作为典型例子,然后反复论证。他们会说,还是老金家的二丫长得最丑。父亲肯定听到过很多次这样的评论,不知他当时作何感想,失望,懊恼还是无所谓,不得而知。
关于我长相丑陋的事实,这件事情还是三哥告诉我的。三哥自侍有潘安之貌,总是会无情地嘲弄一些长相平庸的孩子,而我的丑陋也自然成为了他数落的对象。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没有进入到学校接受思想美德教育,因此思想恶劣、行为乖张在所难免。那天,我和三哥又在一起玩耍,便突发奇想要扮演《西游记》里面的角色,模仿神怪。这个提议是三哥首先提出来的,三哥和我都叫嚣着要扮演孙悟空,三哥说:
“我要演孙悟空。”
我也说:
“我要演孙悟空。”
我对孙悟空的迷恋不在他高超的法术,而在于他奇特的出生方式,从石头里蹦出来,这种绝无仅有的出生方式让我觉得太神奇了。三哥霸道,我亦好强,于是我们俩互不相让,争吵起来,发出苍白的骂词,振聋发聩。三哥没有弘扬的尊老爱幼的美德,我也没有发扬孔融让梨的精神,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乱糟糟起来。三哥拿了一根竹子,我拿了一根木棍,作为各自的金箍棒,协议谁的金箍棒厉害谁就当孙悟空。三哥年龄上的优势战胜了我,这让我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几年出生。几个来回下来,我就被三哥追得四处乱窜,鸡飞狗跳,几度要跪地求饶。三哥很轻易地就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布,他就是孙悟空。我则赖皮地反抗,说刚才的争斗不算数,我们要重新再来一次。三哥坚决说不行,还不以为然地说:
“人家孙悟空是美猴王,你是丑八怪。”
无疑,三哥的尖酸刻薄伤害了我弱小兼脆弱的心灵,我若干年搭建起来的自尊心顿时摇摇欲坠,几乎就要轰然倒地。尽管之前没有人像评价姐姐那样夸奖过我,但也很少有人不识时务地当面指出我的缺陷所在,所以我误以为自己只是不如姐姐长得漂亮而已,还不至于丑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因此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可是,三哥却告诉我,我的丑陋已经影响到了对一个角色的阐释,有伤大雅,这让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变化。我立马换了一幅落寞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默默地蹲在一个角落里,泪眼婆娑地看三哥扮演的孙悟空在那里七十二变。三哥舞动着他的那根竹子说:
“看我七十二变。”
还是母亲注意到了我瞬间的变化,她不习惯于我发出的噪音莫名的消失,便走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如实地告诉母亲:
“黄山说我是丑八怪。”
母亲听后恍然大悟,赶紧安慰我说:
“黄山是个大坏蛋,我们家小梨最漂亮了。”
说完便装模作样地把三哥大骂了一通,还义正言辞地警告三哥,以后不能这样说我了,否则就让他好看。我心满意足地享受着母亲对三哥的谴责,心想三哥终于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却看见三哥还是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挥舞着他的那根竹子,敲打着梨树说:
“看我七十二变。”
在父亲的两个女儿中,我的性情与父亲最为相似。父亲认为姐姐性格柔弱、胆小怕事,一个典型的小女人,没有他身上的那种男子汉气概。我则认为姐姐不思进取、甘于庸俗,而且智商平庸,一个典型的世俗之人,没有父亲身上的那种神韵。可以说,姐姐身上所体现出来的一切很难在父亲身上找到契合点。而我则简单粗暴、执拗倔强、冲动易怒,这些都是父亲身上的典型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