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可以随意开口说话了,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低声下气,小心翼翼了。
子梁是我们乔家唯一的男丁。本来由于性别差异我与他应该势成水火,就像我与小四一样,但事实却是在众多兄弟姐妹之间,我与他的关系最为要好。在姐姐妹妹们在玩过家家,跳绳,织毛线的时候,我就和子梁在一起斗鸡,打扑克,打乒乓球。我们的兵乓球桌异常地简单,由两张八仙桌组装而成,中间摆上两块砖头,架上一根扁担即可。球拍是母亲从学校里拿回来的,这样的体育器材在学校应有尽有,还都是上等货色。不过桌上的油渍会影响我们球艺的发挥,那个小小的黄球总是不听使唤的随意乱跳,就像踩到香蕉皮一样。我和子梁都是从基本功开始练的,不过我水平始终停留在最基本的阶段,之后也没有任何长进。子梁却不动声色地朝着业余化的专业水平迈进,由此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县级的比赛,不过最终铩羽而归。
有时候我们也会找来小叔的桌球打上一上午。自从小叔歇业之后,桌球架、桌球、球杆就被分而治之,随意丢弃在屋里的某一个角落。通常我们会费一番功夫才能把那十一颗球找齐,然后再去各个门背后找球杆,等到把球桌架上的时候,根本顾不得随便擦一下,就开始去打那颗白球。我对桌球的兴趣并不是很浓厚,不过那是印象中一个很深刻的记忆,只要一看到这样的娱乐设施,就会下意识地想到家里的那些桌球。
二婶的不幸并未因为子梁而结束。也就是在子梁出生后不久,二婶被检查出有了甲亢,她的眼睛在那个时候开始出现变形。就像当初祖父拒绝治疗小叔一样,二叔也没打算为二婶治病。当然,那个时候的经济条件还不容许,二叔还只是个卖保险的小小业务员。但是,在二叔有了经济条件之后,他仍然没有打算去治疗二婶。大家都说,二叔在外面一定是有女人了。
二婶是我见过的坚强女性之一,历经这么多年的风雨,二婶不再对二叔报任何希望了,前几年还传出他们将要离婚的消息,但最终没离。二婶说她想通了,为了孩子,所有的苦难她都愿意承受。这也许就是最为纯粹的母爱,就像我的母亲,何尝不是如此。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承受一切,尽管她们的本意是不愿意承受。在母亲、二婶的身上,我感受了最为深切的母爱,人人都说母爱无私,她们展现地最淋漓尽致。
最终,二婶无法忍受这个家庭的变态,她在她的孩子们都长大之后逃离了这个家,去了广东打工。在一家五金厂,二婶凭借自己的苦力,一遍为孩子挣学费,一遍为自己挣钱治病。
二叔的所作所为已招致很多人的不满,母亲经常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二叔的为人了,可是当初二叔总是诬陷我父亲时,大家都相信二叔所说的。父亲与二叔的关系一直很恶劣,也许源于小时候祖父祖母对他们态度的迥异。在我的记忆中,他们的兄弟情谊断绝了很多年,父亲始终被排斥在乔家父子之外,游离于乔家的边缘。但父亲从来不解释其中的缘由,只是二叔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父亲,说一切都是父亲的错,然后大肆宣扬。也许直到父亲去世,二叔才觉得没有必要与一个死人计较什么,他们的恩恩怨怨也随着父亲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父亲的丧礼是二叔一手操办的,当时母亲身心遭受巨大创伤,无暇顾及,而我们姐弟三人还属未成年人,二叔自然成为了最佳人选。他还运用自己保险公司经理的身份,证明父亲的确是意外死亡,由此获得一笔巨额的保险赔偿金。
尽管二叔有着种种不是,可是我却从未讨厌过二叔,父亲与二叔之间的紧张关系并没有影响到我与二叔之间的叔侄关系。二叔很善于哄小孩,懂得讨小孩子欢心,他总是很和蔼可亲地陪伴我们玩耍,这与父亲的严肃与木讷恰恰相反。在父亲逝世之后,二叔意识到了我们处境的可怜,他给予了我们较之之前更多的关爱,那是寒冷世界的一股暖风。也许二叔只是在同情我,也许他只是在我身上投资,但我相信有那么片刻的真诚,就像小叔对我真诚的爱的一样,虽然微不足道,但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