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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五陵原《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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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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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的人头上爬了过来,顿时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人群密集,那几个人难以落地,于是就像在河里游泳,以手臂为动力,搬着前边人的肩膀尺蠖虫一样向前蠕动。下边的人苦于手臂难以抽出就只能动嘴骂,任凭这些得意洋洋的家伙把自己的肩头当做托举船舶的水;唯一的补救措施也只能是在他们爬近身边时尽力把头偏向一边。马碎牛越看越吃惊,定定看了一会儿就哈哈大笑起来。他提醒谢凯和李武民不要错过这难得一见的西洋景,还用脚踢了秃子的头,让大家共同观赏。

    看着那些爬在别人肩膀上的红卫兵像槐树上垂下的“吊死鬼”一样拱起脊背一段一段地向前挪,秃子献计说:“你们这些瓜怂闷种,稀屎喝了两桶;爬着走那有跪着走快?”谢凯答话说:“跪着还不如蹲着快,踩着别人的肩膀可以一路小跑!”

    那些人果然就采纳了他俩的建议,有跪着膝行的,也有人胆大,马上就弯着腰站了起来,像谢凯设想的一样,瞄着别人的肩膀“一路小跑”了起来。

    有一个“小跑”的家伙过于莽撞,刚刚“跑”过马碎牛脚下的隔档,大腿一滑,一脚踩到了坐在前边隔档里一个红卫兵的头上。那人暴怒,站起身回头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嘴里骂道:“瞎了眼了!”马碎牛觉得这声音耳熟,转过头看,这才看清楚原来背对着这边坐着的是那个“巴黎公社”红卫兵。

    被打的红卫兵悚然一惊,瞪眼一看,用河南话骂道:“原来是你这龟孙!靠恁姐,刚才就是你这王八蛋把俺给推到人群外边的,正想找你算帐哩,还敢打恁爹!”他冲着前边喊:“三儿,孬蛋,我找着那个龟孙了,在这儿呢!”

    已经膝行到车厢中间的几个人毫不犹豫地转过头来,手脚并用,很快就到了跟前。看了一眼“巴黎公社”,大约是为了验明正身,随即骂咧咧就动上了手。“巴黎公社”身边也呼拉拉地站起来了五六个人,一个个瞪着眼睛,气势汹汹地高叫“干哈?干哈?”河南红卫兵上来就动手,东北红卫兵也不示弱立刻挥舞拳头加入混战。突然之间半截车厢都爆发出嘭嘭的打斗声,间或还有被误伤者的尖叫声。

    河南红卫兵傲然打起了心理战。一个壮硕的小伙故作轻松地说:“也不打听打听俺是从那儿来的?河南!少林寺的武术和陈家沟的太极拳还没遇过对手哩!”

    东北的学生嘴也不软,讥讽道:“你是少林寺的和尚?你是陈家沟的后代?少吹牛了你!也让你们见识见识俺东北银的手段——没别的,就是不怕死!”

    战事初起时火车已经开动了。马碎牛对谢凯说:“还行。本来我一直担心坐在上边闷热难当、寂寞难耐,不如赵俊良能看窗外的风景,给眼睛一点安慰。这下好了,全武行的大戏!咱也有热闹看了。”谢凯说:“这两伙人也怪,不要命地胡抡乱打,就是打不到地方。明明疼的龇牙咧嘴,还假装轻松地咧嘴笑,嘴不饶人地吓唬对方。”李武民毫无兴致地说:“都不会打架。”赵俊良坐在下边笑嘻嘻接了一句:“也都不会吓唬人。”几个人就轻松地笑了起来。秃子转身爬在靠背上,眼珠子忙不过来,一边为出手者的偏差惋惜,一边却为躲闪者的巧妙叫好。他还时不时地支上几招或是大声评判几句,躁动不安的像一个肉搏的参与者。

    参战双方都对难以施展拳脚的战场不满意,双方似乎都意识到了环境对于取胜的重要性,位于身下和身旁那些密似种苗的无辜者就成了清理对象。于是,有意的“误伤”和公然的提膝抬脚就制造了一幕接一幕“殃及池鱼”的惨剧。过道里那些寸步难移的受害者惨叫连连,许多女生哭叫喝骂,然而施暴者不为所动,只是更加变本加厉地出手。——为了取胜,双方都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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