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说:“该谢凯讲了,你得讲一个让大家高兴点的故事。”
谢凯盘腿坐在岩石最南边,他两手压着膝盖,微笑道:“我天生就不会讲故事。是这,我按水平定下的规矩,从这块大石头上跳下去。”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一个倒翻早都没影了。水平和柳净瓶吓得魂都掉了,还“啊”地叫出了声。赵俊良直觉得自己的腿在发软;只有李武民恍如不见。秃子刚要站起来到边上去看,就见石板的边缘上搭着八个手指头。一晃眼,谢凯两肘一翻就冒出个头,身体左右一摆就以一个漂亮的卧佛势撑着头侧躺在青石边上。所有人于惊惧后齐声叫好!
赵俊良陡然觉得有一瓢凉水兜头浇了下来,仿佛心脏也停止了跳动!谢凯以前说过的一句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你放心,我俩从小就认识;钱校长交到他手里------”接着耳边又响起了李武民对列车长说的那句:“我俩练过武术,他三个练过摔交”------赵俊良看着面带微笑卧佛一样的谢凯,暗自大叫:“错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我本该早都想到的!”
轮到柳净瓶讲故事了。她哀求说:“我就不会讲故事,听个故事还差不多。我又没有谢凯那两下子,一墙高的石头能上能下的。我给大家唱个歌吧?”马碎牛不同意,说:“你又没有麦萍唱的好,有啥听头?讲故事!”赵俊良急忙解围,他瞪着马碎牛不满地说:“我同意柳净瓶唱歌。虽然比不上麦萍,但各是各的味。只要你耐心听,不见得触动不了你的灵魂——尤其是你的灵魂,已经肮脏了。净瓶儿,唱,就唱你拿手的‘兰花花’。”水平和谢凯也支持柳净瓶唱歌。怀庆、李武民不说话,马碎牛对着赵俊良瞪了两眼,终因心虚,又见没人支持他就默认了。
这是柳净瓶唱了多年的一首歌。但她今天唱来却有些滞涩,也许是艰难的旅行影响了她的嗓音,又像是担心惊扰了这神圣幽静的环境;始终唱的不顺畅。
马碎牛大声叫道:“要唱就放开唱!听你唱歌就像是怕吵醒了黄帝一样。你放心,他瞌睡沉着呢,你吵不醒他!”
柳净瓶抱歉地一笑,重新开始:“青线线的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
这是一个述说悲剧故事的歌曲,但她却极力要唱得欢快一些。她努力后失败了,唱着唱着却落下了眼泪。也许是泪水影响了她的情绪,而情绪又影响了她的嗓音,那原本是凄凉哀婉的唱腔里就加进了悲怆的气氛。人们被她感动了,不是因为歌曲的美妙而是出于她倾注于歌曲中的真情。
马碎牛说:“听你唱歌我都想落眼泪。”
秃子附和道:“我心里也酸酸的。”
赵俊良却想的很多。
“她为什么爱唱这种凄凄惨惨的歌曲?是命运的安排吗?是心系她的父母吗?她那在省城当干部的父亲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绝难幸免。她的眼泪也许是为父亲而流,也许是担心被父亲株连后,她构筑的理想前途轰然坍塌、以至于内心的苦闷无法排遣不得不以泪水的方式予以缓解?
“她为什么爱唱兰花花?难道这是命运的暗示、暗示着一个乖舛而带有悲剧色彩的命运在等待着她?而她已经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它?
“她是在用兰花花的故事向我们这些人中的一个暗示她感情归宿的决心吗?马碎牛的大男子主义和风风火火的性格并没有影响她对他的爱慕,甚至马碎牛的不解风情、粗心大意她都能接受,在她看来他的一切都是优点;但马碎牛的刻意回避却让她心寒。此刻她流着眼泪,也许是想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愿意接受以后可能带来的所有的生活现实和未知的命运?”
赵俊良叹了一口气结束了他的猜想。
柳净瓶唱完了,但那余音似乎仍然缭绕在松林间、笼罩在桥山上。
马碎牛摩拳擦掌。他略带责备地说:“李武民的故事让人伤心、痛恨,有杀人的冲动;谢凯和柳净瓶不守规矩,有投机取巧之嫌。从现在开始,后边的人必须讲一个真正的故事——任何节目都不能代替!该谁讲了?该谁讲了?”他扬着头左顾右盼。
周围的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赵俊良幸灾乐祸地说:“木匠做枷——自作自受。本来你可以和秃子摔上一交俩人都能交差,这下好了,你讲吧。”
“真的该我了?”马碎牛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一一得到确认后颓然低下了头。柳净瓶见他为难,小声说:“要是真不会讲就按赵俊良说的那样,你和秃子摔一交算了。”马碎牛抬起头说:“那能自己把了自己吃?连猪狗都不如了?我讲,我讲。”说完这句话,他似乎并没有停留多长的时间就开始讲故事了。
马碎牛未开口却先笑了起来。
“我要讲的这个故事也是个真事,它就发生在兴平县西吴中学。上上上上一个月,西吴中学的红卫兵把他们的梁校长揪出来批斗,当红卫兵激昂地高呼‘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