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瞎子用耳朵“看”到了妻子的笑,又嘿嘿地笑了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缩回脖子,招呼一直干坐在一边的张梦澜。
张梦澜呆呆地看着这对约莫四十多岁的老夫妻。在这个拥挤狭窄的小屋里,一切东西都是如此得腐朽陈旧,可就是这么一个混乱、阴冷、拥挤和风雨飘摇的小土屋,却保鲜着一份多么卑微多么贫穷却又多么温暖多么有活力的爱情。看来,爱情的到来与失去,和房子和金钱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保护婚姻、爱情这颗心脏的肋骨也并不是房子和金钱。
王瞎子果真有两把刷子,问了张梦澜的生辰八字后,开始滔滔不绝。他说张梦澜二十到二十二岁有一婚运,可惜是空婚。张梦澜问,什么叫空婚?王瞎子翻了翻他枯萎的眼白,他的眼睛虽然没有了视物的功能,却仍然能够生动地表达他的感情,他说,空婚就是要么结不成,要么结成了离婚。
一句话就让张梦澜心服口服。
王瞎子也是五年五年地往下说,前面都平平,说到三十五岁的时候,才说,这一年的生日一过,你必转运,之前的厄运与不顺都将过去,之后就一年比一年好。张梦澜吸取前次教训,绝不脱离主题,她问道,我现在辞职换个工作怎么样?瞎子说,去哪?张梦澜说,省城。瞎子嘴里喃喃念叨了一会,说,省城正北,与你的命相与时运相符,可以去,绝对比在这里好。张梦澜说,可是,会不会由此引起离婚呢?瞎子说,你已走入正运,怎么会离?
从王瞎子那里出来,张梦澜捏着那张写着她的前途命运的红纸回了家,是的,既然命中注定要辞职,她为什么不顺命而为呢?
高寒却不是什么命理,他冷着一张脸,始终就一句话,你去了,这家早晚也是散,先办离婚再去吧。
所有人的意见加上所谓的命中注定,都在高寒轻轻的一句话前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李晋走后,接替他的是原来的王副总,他因李晋在位时削减过他的职权而与李晋结仇。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终于媳妇熬成婆的王总,上任没两个月就把李晋的亲信逐个清理出重要岗位,把以前受压制的黄少东提任为设计科科长。黄少东上任后就给了张梦澜“特别的关照”,小鞋一双接着一双,张梦澜在放弃去省城的瞬间也放下了自己的前途,无心与他争斗,加上对他的人品和能力极为蔑视,也就懒得与他争辩,只一心将手头的工作做好。
这一天,王总布置了一个设计任务,黄少东当场表示会让业务尖子张梦澜接手这一重要工作。他在跟张梦澜布置任务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具体的工作期限,又在第二天一早安排张梦澜把公司近五年的所有设计清理出来梳理一遍。张梦澜不知有诈,埋头整理档案。工作期间届满,黄少东在王总面前故作惊讶地说,这个任务早已经交给张梦澜了,以前她都是自己把方案直接交给李总的,我还不知道这次她会没做,也不知是抵触不做还是不懂得做。于是,张梦澜与李晋之前的那段流言就被人们重新提起,甚至更加沸扬,人们在此之上发挥了出色的想象力,想象结果是张梦澜根本就没有一丝的设计才能,那些方案不过是李晋替小情人完成的捉刀之笔。王总一怒,当即把张梦澜调到老宋手下当科员。
这事过后没多久,又发生了一件事。省政府给了省公司一个职业道德模范的名额,李晋认为张梦澜这样的人才实在不应该埋没在一个小小地级市的小公司里,就直接把名额批到张梦澜单位里,指定报送张梦澜。文件批转的同时,省公司办公室主任打电话给张梦澜说时间很紧,让她赶快准备好事迹材料。其时张梦澜正处在万念俱灰的落寞里,自然把这个典型的名额看成是对自己的一个莫大讽刺,就坚决不要。办公室主任说,这是领导批示下的事,我现在是通知你,不是征询你。张梦澜无奈,只得开始准备典型材料,没想到就事又成了公司的又一个笑谈,王总公然在众多同事面前说,她这样的女人也能当模范,那就全体模范了。更甚的是,王总同时让黄少东随意报送一个,黄少东故意选送了赵翠,并别有用心地在赵翠面前透露说省里可能会因张梦澜而反对她。赵翠当然不会负了黄少东的苦心,她那两片薄薄的红唇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个事件升级成数个恶毒无比的版本。
张梦澜又陷入了流言。不管她走到哪里都会碰上有意无意却意味深长的笑,有几次赵翠故意在她经过的时候突然提高音量含沙射影地说一些什么有些人金石为开的小三精神实在让人敬佩,什么明知没地位还坚信有机会,什么天遥地远地惦着真不容易……如此云云,几次三番,从不翻版。张梦澜有几次差点克制不住想把赵翠的那张烂嘴撕碎的冲动,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徒增笑谈而已。
这个典型虽然不是张梦澜讨来要来的,但发展成这样,于她来说自然是一种耻辱,她咽不下这口恶气,一怒之下辞了职。高寒对她没经他同意辞职回来非常生气,但因为张梦澜刚刚为他牺牲了去省城高就的机会,也不好发作,干脆对此事不闻不问,不支持不反对更不关心,他就是要看着张梦澜为她的冲动付出代价受到惩罚,要等着张梦澜来求他。
设计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