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劳动工具就是设计师的脑袋,不需要特定的工作场所和劳动工具,张梦澜也就潮一回,宅在家里开始了自由职业生涯。可家里的环境根本做不了设计,当初装修时,高寒为了避免农村的亲友来借宿,家里除了两间卧室外全部是开放的空间,不仅于此,随着两人情感的淡漠,也因为过了年龄线提升无望后的懒散,耐不住寂寞的高寒又恢复了刚搬进新家时的频繁家庭聚会,每星期都要把他的弟妹几家人叫回两三次,大人喝酒聊天,孩子玩耍打闹。张梦澜倒不反对这种热闹,与其和高寒尴尬冷对,还不如一家人欢聚图个人气,问题是现在她得做设计,不干活就断了收入,小打又刚被选送去参加一个为期两个月的专业提高班,那里条件优越,完全封闭管理,费用当然也绝对不菲。辞职以后,她凭着以前在业内的名气和人脉,拿到几个建设单位和装潢公司的设计活,但这种活计需要绝对的安静,很多创意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不敏锐抓住就会永远地失之交臂,她的卧室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两个膝盖高的床头柜,唯一的电脑桌放在一楼客厅边上,哪里能工作。但她又不能反对聚会,因为现在不仅是高寒的父母弟妹们,他儿子俊宇也会来。高寒的这个儿子书读得不行,恋爱却是专家,大学没能考上倒是搞大了女孩晓靓的肚子,为争取父亲的资金支持,他一有空就带着女友往父亲家跑。在最初的反对过后,一家人接受了这对时髦年轻人不婚而孕的做法,既然人家女孩不用结婚就愿意替儿子生孩子,他们若还反对的话就是很二了,真生了男孩再办婚礼也不迟。酒后,一家人就会想象着高家第一个降临的第四代是男是女,长什么样,憧憬着过年小家伙会怎样,后年的这个时候会不会走路,到了那时可以放心地把他扔在只有布艺沙发的二楼大休闲厅里,让他自由地跑跑跳跳。以张梦澜的现状,自然无心想象未来的日子,但她得做出热情的样子,以前怎么对大家现在还得怎样,突然冷下来大家势必将她和无良后妈联系起来。
内心的焦虑与家里的欢欣闹腾成正比,她迫切地需要腾出一个工作空间,要不然连小打的学费都交不起了。
张梦澜设计了一个工作室,两三百平方的空间,随便隔出一个空间就够她用了,为了美观,她准备采用玻璃材料做隔墙,装上双层窗帘既漂亮又可以根据意愿自由地采光或遮光。房里就订做一个书柜和一体化书桌,再摆上一张床,这样在她工作到深夜的时候,就不用怕影响到高寒和小打的休息,还有一些三更半夜冒出来的想法,也可以随时起来记录。
午饭时,她跟高寒提出隔一间书房的设想。如今,他们的交流时间只限于吃饭那几分钟时间,而且交流的只是两个人的声音,他们的目光始终平视或者各自趴在自己的碗沿上,从不会在空气中碰撞。
高寒没有抬头,继续往自己嘴里扒着饭,说,家里哪有地方?
张梦澜舀起一勺汤,眼睛盯着上面的浮油,说,楼下客厅左侧角这个空间可以利用,只要隔一堵墙,加个门,很简单。
高寒的眼光从碗底爬起来,在自己的碗沿上骑住了,说,那里准备放一张婴儿床的,以后孩子出生了,回家总得有个地方躺。
张梦澜放下汤匙,拿起筷子,说,要不然,我就在二楼的休闲厅隔一角。
高寒的眼光一骨碌从碗沿上翻下来,弹上了天花板,你在那隔一角成什么样子,再说那里不还放着布艺沙发吗?
张梦澜的眼光黏在汤盆上,龙骨汤表面看没热气,里面的温度能烫死人。她说,可我也需要一个**的空间。
高寒的眼光软了一下,又硬了起来。他说,我们家又不是没房间?你可以到小打房间里去,小打房里不是有个书桌?
可小打也只是暂时出去,她总是要回来的呀。张梦澜眉头皱了一下,慢慢放松开,她仍低垂着眼光,想说服高寒。
你想那么远干什么,等小打回来再作打算也不迟。
张梦澜啪一声,放下筷子,眼光嗖一声横掠过高寒,但没停留,冷冷地钉在对面墙上。她说,我还想远?你连你儿媳肚子里的孩子都想到了,是你想得远还是我想得远?再说隔间装修的钱,我自己出,又不花你的钱,有什么不行?大不了,我跟你租,付你租金行不行?
不是钱的问题。高寒的眼波撼然不动。
那我跟你说了,我下星期就搬走楼上那个破沙发,在那隔书房。张梦澜的眼里要喷火了。
高寒啪一声放下筷子,眼睛死死剜着碗上的筷子,黑着脸说,我的东西你不要动我的。
张梦澜咬紧了牙根,愤怒地说,欺人太甚,你不要逼我。
高寒却拿起了筷子,埋头继续吃饭,开始冷却的碗里冷冷地蹦出几个字:你要怎样,随你便,离婚也可以。其实他的心里根本就不想离婚,但他吃准了张梦澜的处境,她再没头脑也必须面对实际问题,离婚了,住哪?吃什么?孩子怎么办?你张梦澜可以傲气,但你舍得让小打陪你一起流落街头吗?
这天晚上,张梦澜走进了小打的卧室,和高寒开始了分居生活。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在努力想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