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我耳边充斥着人们谈论的官场呀金钱呀什么的。 有的人简直只要一张口,就俗不可耐地离不开这个话题。社会和各种舆论又把这些捧得高高的。而我们所崇尚文化呢?则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地位一度一落千里,几乎落得苟然残喘局面。这种尴尬情形,我们可以从参加一个地方的会议座位上体现出来。一个在一个堂堂正正的宣传、文化部门的领导,过去开会坐得挺靠前的,后来越坐越后,最后差不多惨不忍睹地坐在角落里。我身边许多人一直羞于谈论文化,尤其是谈论文学,更遑论谈论什么小说了。我不时听人惊讶地对我说:呵呵,现在怎么还有人写小说呢?有些人甚至视文学为洪水猛兽。一位文章写得不错的作者竟然对人说,千万不要说他是搞文学的,传出去担心会影响他的仕途。看看政府提倡多年建设的农村文化室实质宗族的祠堂、农村书屋的雕零冷落,我们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一次下乡,当我参观一个富裕的村子的文化中心,看见一幢影院大楼布满蛛蜘网,舞台一地垃圾,中间的竹架上的晒着衣服,一条破旧的内裤显眼的高高挂起的时候,我只有一声叹息……而另一方面,当近年来文化渐渐复苏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与文化扯上关系为荣。还是那个村子的文化中心,旁边一间茅屋搭成的零乱不堪的饮食小店,门前居然挂着“××文化餐厅”的招牌。
我当时真想责问:“为什么可以随便发给这个牌照的?”
是的,我们正处在这样一个文化泛滥成灾的年代,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冠以文化这个称号,一个小学尚未毕业的老头,因为自己种植石斛②发了财,便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的种植基地搞了一场所谓“石斛文化节”,居然还邀请了当地社会名流参加剪彩。此外,我们经常可以看到那个广场里搞什么与文化毫不相干的什么文化节。于是,一时间,中国大地一下子涌现出许多所谓的“名家”和“大师”。而这些人对别人这样称他还沾沾自喜,一点儿也不脸红哩!
当然,也有人倒算明智。我有一个在艺术上有点成就的朋友,当别人叫他大师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摆手,然后一语道破:“现在大师是贬值的。”
以上所有这些现象,显然一个悖论。由于工作的关系,我有时也应邀参加一些企业庆典活动。一家企业素质低劣的风流董事长在自己总公司举行隆重的嘉年华晚会上,借着酒意在台上刚刚高声发表一番“我们生意人也有文化细胞”的演说,便别出心裁地推出一个男女用胸部压爆气球的游戏节目。我看见他在台上与高价邀请的漂亮女主持作示范表演,他那不可一世的、低俗猥亵的动作简直让人反胃,我没有看完这个不堪入目的游戏节目便悄悄愤然离场。这简直的对文化的极大侮辱啊。我一路思考,在他们面前,我们的文化为什么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我要把它写成一篇小说。原本只想写一个短篇,可是在激愤情绪的涌动下,一发不可收,文章越写越长,人物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了第三部中篇小说《嘉年华》的格局。在整个创作过程中,老板的面目狰狞的狂笑一直在我的脑海中飘浮游荡……我们这个有着五千年特有文化传统的国度,没有那个时代,金钱这把双刃剑如此肆无忌弹地、寒光闪闪地在空中不断飞舞,其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简直达到巅峰状态。
我不时想起鲁迅笔下的阿Q③在土谷祠里做着他的梦:“王胡还可留,但也不要了。”“自己是不动手的了,叫小D来搬,要搬得快,搬得不快打嘴巴……”“吴妈长久不见了,不知道在那里,——可惜脚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