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明的这番话说的大家心里没了底气。
杨支书语重心长地说:“文化大革命是**亲手操纵发动起来的,现如今倒翻起文革的案了,多可怕的后果。咱老百姓就是随风倒的墙头草,懒得去管那么多闲事,有口饭吃就行。”
大家点头默认。
在非同寻常的年代,基层大队操控着升学招工、征兵入伍、派遣劳务的大权,把持着人们走出穷乡僻壤的唯一通道,农家大门的门槛虽然不高却给不少人打了绊脚,无一例外均倒在了这道门前。杨庆明在大庄园大队的头把交椅上坐了这么多年,难免与邻里乡亲发生磕磕绊绊,每当面对是是非非的问题时他总能站在群众的一边,于是大家对他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
在乡亲们眼中,杨庆明是一个斗大字不识半布袋的“大老粗”,可是人家头脑清醒灵活好记性,外出开会从不做记录也不带回任何稿件,用通俗易懂的话语解读上级的政策头头是道,长篇大论的报告不停顿、不重复、不漏项,仅此一点足以让多数人服气。
这一带历史上曾遭受天谴,黎民百姓因灾荒而绝迹,仅大庄园周围就有十八个村庄毁灭,一度村落疏散稀少。旧社会地主众多,号称“百顷良田,大庄园”,土地改革时作出的统计就证实了这一说法,大庄园仅沃土耕田就有一万五千多亩。当人民群众在创办农业合作社掀起**时,在“一大二公”思想影响下周围的村庄纷纷向外抛地,最终只好由大庄园出面挑起了这一副重担。杨庆明召集本村一些年长智广的人,针对当前的情形以及如何利用现有的两万余亩田地,进行出谋划策。他们最后制定出三项策略:首先冬季组织劳动力在新边界处外挖深沟、內筑宽路,开春亦始栽植树木,以便明确界限确保入不敷出;其次整体规划地块,纵横布局田间通道,修建排洪灌溉渠道,土质好的地块种田产粮,较为贫瘠东北两方栽种果林;最后针对公社要求营建砖窑厂的指示,在本村与未抛地的大营寨界首安置据点。在后来的大决分中,窑厂承包控制权落在大庄园一方。
一段时期以来,大家常常聚在一起开会讨论,协商决分的相关事宜,内部发生了不同意见,他们为实行生产责任组还是包产到户,一直争论不休各不相让,以往在自己面前装王八变鳖的人开始挺起腰杆来与之顶撞 —— 事过境迁。杨庆明这段时间心情郁闷困惑,常常在会场拍桌子、砸板凳扬长离去。经过多次会议反复磋商,最后取定一个折中方案:牲畜贴钱购买,土地包产到户,机具按组分配。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街坊弯延的枣树下置有一磐石碾,一头毛驴拉着木框杆围绕圆圆的大碾盘,转过一圈又一圈,硕大的青石滚“挲挲”地压在一层黍糠上。杨庆明跟在毛驴的后头,不时地抖动着长缪笤帚,将挤向碾盘边缘的黍糠往碾台中心推动。
粮仓西边石砌井台旁提水,当注意到杨支书正在向自己招手,将一根扁担横放在灌满水的两只筲桶上,他一路小跑朝着石碾方向赶去。
“叔,碾米呢?”粮仓兴奋的问。
“哎”,杨庆明点了点头回答道,“粮仓打水来了?”
“挑水准备烧饭”,粮仓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送给杨庆明,自己嘴里也叼上一根,拿出火柴先后点上了火。
“这么巧,我正有事要找你哪。”
“您有啥事尽管吩咐我去办,”粮仓拍了拍胸脯。
“饲养员外出有事还没有回来,从今天开始你带头负责照看队里的牲口。最重要的是,咱们的那头老黄牛快产犊子了,组织几个人轮班熬夜。另外不要忘了,从南河堤上拉一些干沙土回来给牲口垫圈。”
; “这事不用你操心了,全包在我身上”。
“辛苦你了。”
“谈不上谈不上,应该的。”
“虽说眼瞅着大集体要解散,可这牲口毕竟还没有分下去,对它们还要用心照顾,不能麻痹大意,更不能有一点闪失。”
“就是,就是。”
“对了,我这里有小米和磨碎的黄豆,”杨庆明指了指碾台说,“你吃过饭到我家去取,熬上一锅汤,好好补贴一下老母牛。”
“行行行,你吩咐的事我全都记下了。”
粮仓为杨庆明帮忙卸下拉碾的驴,清理完碾台后才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