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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雁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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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杨庆明出现了,他走向主席台的与领导做了请示,以有要事向张国瑞问话为由,将他连掺带扶地迅速撤离会场。张国瑞回到家后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杨庆明目睹了这一切,给自己由生以来最深刻的体会:人性的丑恶与残忍。

    饥饥荒荒的几十年一晃而过,现如今又要分集体闹单干。

    往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该怎样去过以后的日子,杨庆明内心充满迷茫,自己没有去想,不敢想,也无法去想。此时,杨庆明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手中的烟斗已经熄灭,敲出烟锅里的烟灰,揭开了瓷缸的盖子放在一边,里面盛有微微冒着热气的水。他喝下几口水,抹了一下嘴巴,撑大鼻孔深深吸气屏住气,如释负重的呼了出来,又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出屋外。

    村庄西口,一座跨越寨塘的砖砌拱桥,刻有五角星的一块毛石点缀在桥身拱顶。杨庆明从桥上路过,来到村外散步。隔路相望的南边麦场上有两株枝扭条斜的大桑树。

    寨塘的对岸是一丛柿树林。岸边的几棵柿树,灰白茂密的条杆在寨塘上方延展,从田野中延伸而来的几条小道在林中交汇。交叉路口处,一条低垂的树杆上悬挂着一口灰黑色的大铁铃,牵绳在轻风中摇曳着。杨庆明走下斜向的岔道,在柿林中穿行。枝头俯冲下来一群觅食的鸟雀的小道上蹦跳了几下,尖喙啄了啄地面,忽地朝向高高的蓝空飞去。

    杨庆明缓步向田间走去,一路上有停工歇息的社员不时地与他打着招呼。远处一棵棵梧桐树散布在冬闲地的田野上,成群结队的人拉绳扯尺、打钎洞丢灰粉,正在忙着划分地块。

    附近生产队里的一些社员正在劳动,有的人挖炕和泥,还有的人挑运柴草煤炭,近处堆了一些个大体圆的红薯,他们正忙活着栽种育苗,旁边的几个早春西瓜火炕已经生起火,烟囱里冒出的烟随风四处打窜。杨支书乐呵呵地应和着坐在了人群当中。张庆余递上了一支卷好的土烟,杨庆明掏出自己的烟袋丢在那人手中说:“你也换换口味,尝尝我的旱烟,这个劲还要大些”。

    “杨叔啊,盼了好多年终于熬到分门立户搞单干!”

    杨庆明低头正准备点烟,这时他才注意到身后麦草堆上躺着一个人,回头瞄了一眼马上又转过头来,失声而笑回答道:“浑水河深浅难断,不好去趟,谁也不知道脚下的路能走多长呀。”

    “既然地都分开了,牲口不如趁早分了吧?有人问。

    “在这关键的春耕时期不分,啥时候才开分?”

    “是啊,这些日子大家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牛马骡车一天分不到手,我们心里老感觉到不踏实。”

    群众嘁嘁喳喳,语气透露出他们对决分承包事宜处置不利的埋怨和愤懑不满的情绪。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了该分的时候自然要分开,眼下干着急也没有用,再说了大田地已经包产下去了,离分牲口也就不远了。”杨支书的口气有着几分不快。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这样一来二去的拖下去,怕是误了农时,影响到来前的收成,到时候完不成交粮的差,你可怨不得别人!”

    “这话还用你们讲,谁不懂得这个道理。自打过完年我就抓紧时间料理这事,恐怕耽误了大家的春耕秋收,可话说回来分地单干是大事,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里面事情错综复杂,同样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有些事必须经过大家讨论协商,意见达成一致才能定夺,是不是?况且还存在很多问题,一时半会又难以解决。总而言之,我有道理跟你们也说不明白。”

    粮库啃着烤熟的红薯,满嘴沾上了黑灰,费了一番劲才咽下噎在喉咙里的一团烤红薯。他笑眯眯地凑到杨支书面前,说:“叔,你的事我心里最清楚,这些日子你为分地地事忙得跟龟孙似的”他边说边拿双手比了一个大圆,“这说来说去还得怪你自己,听人说想当初你是硬抢着当上这个官,现如今又赖着不下台”。

    杨庆明懒得去理粮库,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瞥了他一眼,索性把身子转向一边。

    粮库蹲着身子挪动了几下脚步,转到了杨庆明面前,指上他的鼻子继续问道:“哎——哎,还有,自从你上马以来可大捞了不少东西,老实交代贪污的赃款都弄到哪里去了?”杨庆明一把抓过粮库的手腕,嘴巴贴近他的耳根前,使出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那些钱,都放在你娘枕头下啦。”

    人群中一阵欢笑,杨庆明也随之笑了起来。

    张余庆含着烟斗吸足了一大口烟气,突然直冲向粮库的脸喷吐出去。粮库的浓烈的烟味呛得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在张余庆的脸上涂了一把撒腿就跑,满脸黑花的张余庆追赶粮库,两人相互兜着圈子打斗,又是一阵笑声传来。

    “分开后的地块还会不会再整合在一起,重新归队入社呢?”另外有人问。

    “我开头的话就有这方面的意思,在这狗吃日头的年月没人敢给你担保社会的形势会往哪一面扭转。六零年安徽亳县分田到户仅仅三个月,结果来了个大合龙门,又回归了大集体。”杨庆明撅着嘴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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