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还解释说,像他这样知晓山寨风俗的人都清楚,到山寨里做客时该喝的酒不肯喝才被竹筒子灌;在山寨里出言不逊或有违山里的风俗才被泼尿驱赶;如果与山里的姑娘轻易去会好,乱与女人扯关系,才会被种上苗蛊;而那些饮生血吃生肉的习俗,都是苗人在重大节日中敬神祭祖时一些象征性的举动。
这朵朵山的五个苗寨与七峰乡其他苗寨很不一样。他们寨里的汉子都佩有腰刀,姑娘全都梳着长辫,婆娘全都盘着粑粑头,而做了阿奶的全都缠着牛角头。
他们的苗话自成语调,苗歌也别具一格。婚姻嫁娶与祭祖殡葬的风俗习惯跟其他苗寨同少异多。只是服饰上有那么一些相近,但绣工各有风采。
因此,政府说朵朵山五个山寨同样是属于苗族,他们还有些不承认,可他们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样民族。
鉴于区分他们,人们把朵朵山里的苗人称为朵朵苗。
老吴一边说一边低头搓卷一片烟叶,准备抽旱烟。这时,我记起了自己带有几包好烟。又想到抽旱烟的老吴一定烟瘾大,我就开了一包冲劲特别大的进口烟,递给老吴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
老吴笑嘻嘻地接烟时还假意推辞一下,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接了,那样子真惹我好笑。
平时,我是不吸烟的,无聊之极才偶尔点上一支。也许是太累太乏了的原因,此时我在这大山里吸烟倒觉得非常地惬意。老吴可能是头一次抽这种进口好烟,他小心地吸,并细细地品,畅然而又贪婪。
由于是抽着好烟的缘故,老吴的精神又迅速振作了起来。
老吴挺了挺胸脯,又跟我闲聊了起来。“苗戏里有唱词,说凡是走进我们穷山沟的富贵人不是遭罢官就是来避祸。我看你老弟的模样,既不像当官的又不像来避祸的,你上檑木寨是去做什么呀?”
哟嗬,一路同行了这么久,你老吴原来还不晓得我邹晓明是到山里去干什么呀?
于是,我浅浅一笑,说:“我是到山里去支教的。”
“支教?”老吴满脸疑惑地望着我。对他来说,支教是一个新名词。
我说:“我叫邹晓明,是省里派到檑木寨小学去教书的。”
听说我是进山去教书时,老吴一拍大腿,叫道:“好咧!山里头就缺像你这样有知识又见过大世面的老师,你能到朵朵山里教书那全是山里娃崽们的福气。只是这大山里穷,大山里苦,可就委屈你了。看样子,你也算有骨气,没去巴结县里那些当官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把你整进这山旮旯里来。”
当老吴听说我竟是主动争取上这檑木寨小学时,他那胡子拉喳的脸盘就惊愕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我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城里伢崽会自愿进山去受苦。
随后,老吴向我伸出大拇指连夸我是好样的。于是,我又扔给老吴一支烟,继续向他探听起苗寨里的一些风俗习惯来,特别是山外人进山寨去做客应该注意哪些事情。
老吴续上烟,扳着手指说:“第一,你一定要敬重他们,特别是寨里的寨首、寨老和老人。你敬他们一尺,他们就会敬你一丈。
“第二,到他们屋里做客时,该喝的酒你必定得喝,否则就是看不起他们,他们就会用竹筒子灌你。如果你爽快地醉了,那就是真心实意地敬重他们。
“第三,在山寨里你千万不能夸口吹牛,千万不能随口许诺。因为他们苗人是一诺千金,说话算话的。
“第四,山寨里成了亲的女人与定了亲的姑娘,你千万碰不得,甚至与她们交言搭话都得注意。你看她们的脑壳就能分辨出山里女人的身份。
“绾低鬏的是新上门的媳妇,盘粑粑头的是已成亲生了娃崽的婆娘,盘牛角头的是儿女已成家生子的阿奶,没绾鬏而梳长辫的自然是还没成亲的姑娘。第五,第五,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