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说到这里时，就眯起眼望着我，乐呵呵地笑起来，仿佛我身上徒然冒出了他笑不完的笑料一般。老吴见我有些窘促，就干咳一声抿住了嘴巴，可强忍的笑意还是从他脸颊上流淌了出来。
终于，老吴又开腔了：“这第五嘛，就是你千万得当心留意，别让山里的婆娘霸蛮借了你的人种。
“老弟，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又水灵水亮的，这里特地给你提个醒。如果你在山寨里那么一晃荡，那些想借种生娃的婆娘们肯定会瞄上你，都想借你的宝贝生个宝贝娃。
“你要是不情愿啊，她们就会趁你不留意一棒子敲晕你，再把你弄进哪个红苕窖里，关你几个月，天天缠你要人种，那可就惨了，惨了啊……”
老吴话刚说完，就捂住嘴巴嗤嗤地乐开了，就好像是一只漏气的轮胎。他说起这借种生娃的事就像说一件令他快乐无比的事情。
借种生娃？
我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记得自己在大学里还跟几个同学争论过这件事。有位同学讲他贫困落后的家乡还时常有借种生子和借腹生子的事情发生。当时，大家都断然不信，说如今都是九十年代，民众的素质大大提高了，哪里还会有如此荒谬而愚昧的事情呢？
然而此时此刻，我见到老吴笑得如此地开心，似乎他自己就亲身经历了一般，就估摸着这大山里真有这种借种生娃的事。
只是我一时闹不明白，借种生娃毕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要借也得你情我愿呀。哪会有霸蛮找别人借种的？这肯定是老吴为了吓唬我，故意编排的。
老吴见我不相信他讲的话，就有些着急了。在他眼里，不相信他就等于是瞧不起他。
老吴用衣服擦了一把脸，十分认真地告诉我，说他真的没有哄弄我。
他说你老弟是初次进山来，山里的好多事还不清楚呢。这朵朵山里最风光最强霸的自然是各寨的寨首，他们其实就是山寨里的王。他们都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有权打理自各山寨里的大小事务。
近几十年来，最让寨首们脑壳痛的是各自山寨里每年都有好几个残疾娃崽降生。如果是四肢不全或畸形的娃崽还好办些，只要往水桶里一浸，再往返生峒里一扔就了事了。如果是四肢完好，带一两年才知是聋哑傻蛋那可就麻烦了，这肯定不便再害人性命，却拖累了屋里也拖累了寨里。
其实，寨首们都晓得这全是山寨之间长期近亲通婚的恶果。因为多年以来，只有大山里的姑娘被卖出山外去，却没有一个姑娘肯嫁进山里来。根本就不会有人进这大山里来受苦。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也为了山寨里人丁兴旺，几个互闹矛盾的山寨只有相互联姻。
然而，由于利益驱动，联姻逐渐变成了换婚与买婚。换婚买婚久了，就有了好多近亲结婚的，近亲结婚又大都生一些畸形残疾娃崽。因此，山寨里也是出于无奈，只得允许一些婆娘找山外的成年男子借种生娃。
对于这种借种生娃的事，几个山寨都是作了严格的规定：第一，借种生娃必须经本寨的寨首肯许。第二，借种生娃的条件是生过畸形残疾娃崽，或成亲五年都没有怀上娃崽的婆娘。第三，借种生娃必须找山外的异姓人，绝不允许找本寨或大山里其它几个山寨的男人借。这也是为了杜绝山寨里的那些**行为，也是为了更新山寨里的人种。
然而，借种的婆娘都会向被借种的男人暗下苗蛊，这就硬性限定被借种的男人每年必得进山来找女人讨要一两次解药。
如果被借种的男人没有按时进山来探视女人，没有按时服用苗蛊的周期解药时，那么他体内的蛊虫就会猛烈繁殖而毒性大发，就会胀肚子烂嘴巴烂屁股，慢慢地痛苦地死去。因此，山外的男人不会轻易应许借人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