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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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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 炙痛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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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种刚撒到田里,继茂被通知到区上参加为期十天的骨干学习班,说是只带换洗衣服,那里管吃管住。玉梅婶子找兰子闲聊时告诉她说,继茂屋角那棵苦楝树上,这几天老是有喜鹊子叫呢!

        兰子屋后菜园边也有一棵苦楝树,一尺多的树围,两丈来高。因为树上长的苦楝子总掉进菜地里,有点碍眼,榜爹早就想砍掉它,莲娭毑却说:这树既做不得正材用,丢在灶里又冇得火苗,砍了冇得用。

        昨天兰子去挖地,想种几厢辣椒。还没挖上几锄头,一只乌鸦飞,来栖在枝桠上冲着她直叫。兰子捡起小石块去砸,那乌鸦却跳到另一根树枝上继续叫着,叫得兰子心烦意乱。她抓起一把碎土撒过去,这才将那乌鸦赶飞。那乌鸦边飞还边叫唤了几声。兰子的心情让乌鸦叫得坏极了,地没挖完就拖着锄头回了屋。

        听玉梅婶子说继茂家屋旁有喜鹊叫,兰子更觉得心慌:我们家不会出么哩事吧?兰子想将昨天后园里乌鸦叫的事说给玉梅婶子听,但又一想,这不是拿乌鸦来咒自己吗?

        第三天的早上,兰子在竹杆晾晒好昨晚被静儿尿湿的垫单,刚出的太阳一会又钻到云层里去了。兰子极无聊地回到屋里,心事重重。

        不一会,兆明光着一双沾满泥巴的脚跑回来喊:“兰子!兰子!”

        兰子正在给静儿喂饭,见兆明的神色不对,心里一惊:“么哩事呀?”

        兆明口里出着粗气:“兰子,刚才听挑货郎担的李老头说,大志昨天被区公所枪毙哒!”

        “啊?”兰子“腾”地站起,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滚了一圈,白花花的饭粒撒在脚边。

        “碰你的鬼呢,莫乱说!”兰子不相信。

        “李老头说他认得石山冲的王大志,他亲眼看见的。”兆明的话让兰子确信无疑。兰子感到脑壳里“嗡嗡”地响,双腿发软,一下瘫坐在椅子上。静儿被这情景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

        当兆明扶着兰子高一脚低一脚赶到石山冲时,大志已经被埋在自家地头旁的小土丘上。

        大志是被人检举揭发而让区公所捉去的。由于他在“土匪头子”胡天龙手下当过中队长,又拒不交待自己的罪行和胡天龙近来的行踪,最后被区公所定为顽固不化的反革命分子,区公所决定予以镇压。一同被枪毙的还有另外三个人。

        石山冲里的人用一块破门板将大志抬回来时,区公所特地交待其家属不准办丧事。桃子已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她公公把准备自己躺的棺木让给了儿子。

        桃子头发蓬乱地躺在床上,眼睛珠子像贴在门板上的门神,一动不动。卫民和卫英俩个小泪人守在旁边。   兰子的嗓子哑了,见了姐姐只会流泪。

        临走时,兰子带走卫英,并嘱咐已有十二岁的卫伢崽,要好好照顾爷爷奶奶和姆妈。

        没过多久,桃子的婆婆病死了,桃子自己也成了哭一阵笑一阵的半个“疯子”

        回到家里,兰子第一件事就是拿把柴刀将后园菜地边那棵苦楝树砍倒了。她好后悔,如果那天当着玉梅婶子的面把乌鸦叫的事情说破,或许姐姐家不会遭这么大的难。她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卫英每天带着静儿玩,给静儿喂饭,但她就是不说话,脸上不开颜,莲娭毑看得都心酸。

        骨干学习班结束的当天晚上,响山坳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县、震动全省的大事。

        藏匿在云连山里的胡天龙得知表妹郎王大志被区公所枪毙的消息后,选择了学习班结束的这天晚上偷袭区公所,一是替表妹郎王大志报仇,二是为**救国造些声势。他带着几十个“**地下军”,打扮成农民模样,趁天黑悄悄下了山。摸到响山坳时,已是下半夜。他们首先杀死了在区公所门口的两个哨兵,然后冲进区公所临时征用的大祠堂里一顿乱枪扫射。包括副区长在内,一共枪杀了二十多名土改干部。

        第二天,各区县的解放军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像梳子似的围捕过来。几天时间,胡天龙的“**地下军”死的死、捉的捉,降的降,基本被剿灭了,可“匪首”胡天龙一直没有落网,仿佛蒸发了。

        不知道是谁向土改干部反映的,说兰子是“土匪头子”胡天龙的表妹。万队长带着几个身背长枪的解放军来到兰子家里,把莲娭毑、榜爹和兆明吓得瑟瑟的。同来的还有那个叫刘楚生的精瘦后生。

        兰子要卫英带静儿出去玩,她招呼万队长他们坐下,一人泡了一杯茶。

        万队长没喝茶,他要兰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问兰子:“你叫什么名字?你与胡天龙是什么关系?”

        兰子说:“我叫郑兰子,胡天龙是我姑妈的大崽。”兰子瞟了一眼拿着本子伏在饭桌上写字的女工作队员,知道她正将自己说的话一字一句往本子上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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