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以为他是哪个村混过来的小要饭花子,没喜得搭理他。
刘喜以为有了机会,贴在门口等。雪花零星落地,太阳在空隙间还露了一下脸,时间很紧迫,刘喜一阵阵着急。
送饭的看守走出屋,迅速锁上门,刘喜想用假枪顶看守的腰眼,又怕天亮被识破。自己露馅儿还好说,误了救哥哥是大事。正当刘喜犹豫之际,看守转身走向他,刘喜把假枪背在身后,瞅着看守嘻嘻笑。看守以为这个嘻笑的半大小子精神不好,躲开他。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再没有看守来开门,刘喜瞅着门上的大锁干着急。
寒冷的北风吹开阴云,星星争着窥视雪地上的生灵,刘喜冻得手脚痛,也忍不住饥饿。他想到看守送进黑屋的半小筐窝头,估摸哥哥饿不着,忽然觉得在这守着是白受罪,便跑上县道往家走。
回村的小道比县道近,可小道边上有坟包,刘喜怕遇到鬼,他不敢走。
县道上过来一辆马车,和他同一个方向,刘喜爬上车沿,赶车人用鞭稍往他头上甩,刘喜求赶车人拉他一程,赶车人不答应,他被轰下车。
赶车人扬起鞭,把他扔在黑暗里。
刘喜感到世上的人在变坏,这个赶车的家伙丧失了同情心,没有一点儿人性。在以前,捎个脚是家常便饭,拒绝者被认为不善良,刘喜喜欢溜车板儿,没遇到车老板儿往下驱赶他。
一辆解放牌货车从刘喜身边驶过,扬起眯眼的土,刘喜抓起一把土扬过去,连汽车的尾巴都够不着。
刘喜对开汽车的人有成见,觉得他们不如拖拉机手好接触,拖拉机进村翻地,刘喜没少摆弄操纵杆儿。开汽车的人太牛,停车时还关着车门,不让刘喜往里看。拖拉机手都换成男的,开汽车的也都是小伙,刘喜经常看到小伙旁边坐着姑娘。
一次,一个留长辫的姑娘站在县道上等捎脚,一辆卡车“嘎吱”站下,小伙子推开车门,很客气地把她让进驾驶室。刘喜也学长辫姑娘的样子等车,汽车在他面前驶过,连车速都不减。刘喜到县道中间截,车在他身边绕过,开车人还摇下车玻璃骂他“找死”。几次被骂后,刘喜对大卡车产生怨恨,偷着往过路的车上抛石子儿,如果汽车停下来,他就和同伴儿喊顺口溜:“司机不用牛,专门儿喝汽油,男人怎摆手,汽车照样走,姑娘一点头,钻进驾驶楼,”喊完连蹦带跳,哈哈大笑。
又有汽车过来,开着大灯驶过,刘喜不再扔石子儿,也念不出顺口溜,他希望有汽车来回跑。尽管尘土呛鼻子,却能给他壮壮胆儿,特别是车上明亮的大灯,能给他照出一段路。
走到黄岭时,天黑得可怕,黄岭没通电,刘喜连出村的路都摸不着。想到还要走三里小路,又想到小路两边坟地里的鬼火,刘喜的头发一阵一阵地往起竖。再不敢往家走,他决定到县道边上的小队部里找个宿。
刘喜想到小时候村里人留过路人住宿的情景,也想到母亲为过路人烧开水的热情,觉得这几年变化太大,人与人之间变得戒备和陌生。他怕队部里的人不留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
队部里住着两个人,都是照管牲口的饲养员,为省油没点灯,趴在炕上闲唠一天所经历的事情。见一个半大小子来借宿,先问他是哪村的,刘喜说家住刘屯,两人在大炕上清理出一块地儿,让刘喜趴下,给他一段木头当枕头,又拽出一床带有马粪味儿的棉被扔过去,告诉他:“屋里冷,炕上热,盖上被子就暖和了。”一位很同情刘喜,小声说:“去刘屯的路太背,别说是小孩,咱大人也不敢走。”
刘喜趴在热被窝里听两人闲说话,又闻到烧红薯的香味儿,他以为是饿急产生的错觉,用不停咽唾沫的办法来掩盖。这时,一个饲养员摸黑下地,去灶坑里扒拉灰,对另一位说:“地瓜烧熟了,你也起来吃。”炕上这位站起来点提灯,边划火边说:“这孩子八成吃不到晚饭,咱把地瓜多让给他点儿。”
灯点着,灯光照在说话人的脸上,刘喜一眼认出,他是在黄岭水库打架的“开裆裤”。
同样是一个人,展现在刘喜面前的是两种面目,一个要把食物让给素不相识的孩子,他是好心人。一个要从两个孩子手中抢走榆树皮,而且把两个孩子打伤,他比魔鬼还可恶,是刘喜心中不可饶恕的坏人。
熊熊的仇恨烈火,很快把“开裆裤”好心人的形象烧成灰烬。刘喜坐起身,拿过“开裆裤”递过来的红薯,红薯烫手,他瞅着“开裆裤”嘻嘻笑。
人生之路,本来就不平坦,情仇恩怨,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如果上帝把人生设计得非常圆满,人们会在单调的生活中感到空虚和失落,只有竞争,才能催人奋进,只有丰富多彩,才能使人们在永远的追求中得到快乐。恩情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仇怨可以毁掉人间的桥梁。由恨生仇,由仇积恨,它像丑恶的魔鬼一样扭曲着人们的灵魂,这种事如果发生在成年人身上,他们会用忍耐来缓解,也可以用大度来包容,发生在孩子身上最可怕,幼小心灵系上死结,花费终生的努力也难解开。刘喜的脸在嘻笑中变形,把手中的热红薯看成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