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叫犯不上?”马荣站起身:“我知道我得罪不少人,能咋地?这是为了革命事业,为了红色江山不他妈地变色,得罪再多的人也值得。妈啦巴,怕得罪人你就得干累活,也得和那些人一样挨饿。你问问你老婶儿饿着没?饿着她,她就不会养活这么多孩子。”
“老叔,说那些干啥?咱就说何荣普吧,这些年,也让你和我三叔整落胯了。再者说,害我二叔的是胡永泉和刘辉,何荣普起不到什么作用,往死里整他,我看不值得。”
“你懂啥?”马荣踹翻板凳,粗声说:“我连何荣普都治不服,在村里还能管谁?你没见刘强和刘占山都还阳了?妈啦巴,你这队长也不知咋当的,一点儿他妈觉悟的政治也没有,连杀鸡给猴看都不懂。”
“砍牛的又不是何荣普,而是他儿子何大壮,他还是个孩子,你能把他怎么样?”
“啥怎么样?我就是冲何大壮来的,这小子从小就不老实,咱家向伟让他凶屁了!不把他的反动气焰打下去,无产阶级的威风就显不出来,妈啦巴,我们的红色政权还怎样保?”
马向春说不动叔叔,只好这样问:“老叔,你就说让我干什么吧?”
“把你队的贫下中农、先进分子、革命骨干都召集来,让何荣普父子给小黄牛陪命,把他家抄了,再把何大壮绑起来游街,斗争完把他送到公社去专政。”
马向春显得很为难,他说:“牛肉都吃下肚了,让我领人到你们队去闹,我看不对劲儿。”他又劝叔叔:“这么大的队,损失一头牛也不算啥,何况还不是你队的,闹起来,人们会说咱做得过份。你消消气,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你少给我说这些!”马荣的火气更盛:“瞅你这个队长当的,看着阶级敌人破坏国家财产,你装看不见,说你落后,一点儿不过份!”马荣骂骂咧咧往回走:“妈啦巴,马家出了这样一个孬种,自己的仇不想报,连他妈国家的仇也不想报。你不革命我革命,谁破坏无产阶级的革命事业,我坚决不答应!我去找何家爷俩算账去!”马荣虽然这样说,也不敢贸然到何家抓人。他不怕何荣普,却怕何大壮,这个冒失鬼,惹急了给他一镰刀,也可以要他的命。
马荣决定找足智多谋的马向勇研究对策。
马向勇向马荣献出他做梦都想不到的计谋,让马荣把胡永泉搬来。
马向勇说:“当初是胡永泉抓走我二叔,我二叔死到他的手里。今天让他抓何荣普父子,只要被抓走,会和我二叔一个下场。”
马荣瞪圆眼看着马向勇,觉得这个瘸侄突然变得很陌生。
马向勇看出是叔叔误会了自己,他解释:“现在的阶级斗争这样激烈,光凭自己的一出一猛办不成什么事,得讲究策略。”
马荣打断他的话:“什么破策略,再策略也不能和仇敌穿一条裤子!马向前他爹不是你亲叔叔,妈啦巴!要是亲叔,你就想不到这个法。”
马向勇不爱听马荣说这样的话,心里说:“不是亲叔叔咋地,我少给你们出道了?马向春是你亲侄,你在那碰了一鼻子灰。”马向勇是个有谋有略的人,心里想的不会轻易表露出来,他对马荣说:“老叔,我一直都把你们当亲叔叔看,你们的事就和我自己的事一样,我也想给二叔报仇,可这个仇怎样报,和谁报就有说项了。按理说最主要的仇人是胡永泉,咱们敢去找人家报仇吗?别说你我不能去,连马向前也不能去,我们这口气只能先咽着。找何荣普报仇,那倒挺容易,打他一顿又能解决啥?打轻了,他还能缓过来,打重了,还有人管,都没用。想整人就得往死里整,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要做到这些,就要借用形势,借用政治,借用政权,借用无产阶级的革命手段。咱们杀人要偿命,你听说哪个工作组整死人偿命了?不但不偿命,还会得到好处。因为工作组是执行上级的使命,是捍卫无产阶级革命政权,就是杀错人也在情理之中。如今胡永泉是公社治保组的组长,抓个人就和抓个小鸡一样,我们利用他整治何荣普父子,省得王八头的血弄脏了咱的手。”
马荣让马向勇的一套大理论弄得蒙头转向,他说:“别左一个弯子右一个弯子来回绕,弄点真格的,妈啦巴,那个胡永泉又精又怪,你让他抓何荣普他就会来抓?治保组也不是咱家开的。”
“这就用着策略了。”马向勇开始在地上晃悠,边晃边说:“现在队里最值钱的是啥?是骡马和耕牛,快要春耕,上级对耕牛看得很重。咱们到治保组去检举,就说何大壮砍了耕牛,说他对社会不满,故意破坏。”
马荣的圆脑袋随着马向勇的身子晃,他说:“这个不太对劲儿,小黄牛是散放的,没耕过地,他妈啦巴子,也不好算耕牛。”
“哪个牛身上贴签儿了?说它是耕牛就是耕牛,在春耕前砍杀集体的耕牛,如果上纲上线,就可以定为现行反革命。”
“你这个道道不孬。”马荣想了想,突然反卦:“不行不行,妈啦巴,绝对不行!”
马向勇停止晃动,想听一听“不行”的理由。
马荣说:“这个招还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