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胜和鲁卫军到刘宏达工作过的学校去调查,用了三天时间,写了厚厚的一沓子卷宗。 鲁卫军挺高兴,觉得可以向吕希元交差,候胜则不然,他眉头紧锁,灰色的小眼睛缩进眼皮里。
二人起早去了火车站,告示牌上写着火车晚点,具体晚多少,车站也拿不准。鲁卫军着了急,候胜则稳坐在火车站的长条凳子上,眯着眼,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
两人赶回清河火车站时,天色以黑,到矿区还要坐一段小火车。
小火车一个小时一趟,只是不准点。时下流行这样的话来形容小火车的正点率:十趟车九趟误,一趟不误还入库。侯、鲁二人想回到家里,时间可就拿不定了。
候胜主张在市内找个旅馆住一宿,他在想:“吕希元也没限时间,急着回去也没用。既然出来外调,哪天也不少工钱,住店是公家掏钱,多住一天就多得五毛钱的差旅费,这可不是小数目,够少半天的工资,还有粮票补助,可以给家里省粮。”侯胜天天为革命斗争奔忙,心里也有怨言:“二十七斤定量不够吃,孩子们吃不饱,各个长得都和我一样,跟瘦猴差不多。”侯胜在领导和同事面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他不能把占公家便宜的想法表现出来,对鲁卫军说:“我们带回的材料都是保密的,老婆孩子都不能看。为了革命工作万无一失,还是直接交到吕书记手里。今天太晚,我准备在市里对付一宿。”
鲁卫军非常着急,恨不得立刻见到心上人韩青叶。
韩青叶才十七岁,是鲁卫军的妻子,还没和鲁卫军睡上觉,越这样,鲁卫军越觉得她可爱。
鲁卫军今年二十八岁,一米八的个头,很粗壮。他这样的体格,如果在掘进队努力工作,一定是个很不错的矿工。只是鲁卫军天生懒惰,让他出力比出血还难。他当盲流来到清河煤矿,没几天,就厌倦井下那些又苦又累的脏活,总希望领导给他调个好工作。他做为一名掘进工,连凿岩机都用不好,不光是队长、班长看不上他,书记吕希元也不给他好眼色。
人的一生总有机遇,鲁卫军也有时来运转的时候。他回了一趟山东老家,从贫瘠山区领来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叫韩青叶。
韩青叶听鲁卫军说,城市里吃的是供应粮,按月发,能吃饱。穿的衣裳没补丁,冬天有棉猴,便主动接近鲁卫军,愿意和他一同来清河市。
起初,鲁卫军并没看好韩青叶,觉得小妮子个头矮小,又单薄,瘦头瘠脸儿,脸上让山风吹出一层老茧,干干巴巴很难褪掉,眼睛虽然大,一点儿精神也没有。但是,鲁卫军考虑自己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找这样黄花姑娘已经不容易。前些天有人给他介绍一个对象,条件不错,只因为和别人相处过,风言风语说,女方钻过高粱地,被他一口回绝。鲁卫军头脑里有一个观念根深蒂固,这也是中原地区祖祖辈辈的老观念,那就是自己的女人绝不许和他人有染。过去不许,现在不许,将来也不许。虽然鲁卫军不能预测将来,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鲁卫军选择了韩青叶,把她领到清河煤矿,让她住进独身宿舍。宿舍管理员限她暂住三天,并告诉鲁卫军:“女工房间不准男人进,想亲热到对面山上去!”鲁卫军在独身宿舍住了五年多时间,知道管理员的倔脾气,这个人说到哪做到哪,没有商量的余地。
被逼无奈的鲁卫军打算去求吕希元。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支部书记写个条子,到行政科盖个红章,就可以让韩青叶住下。可鲁卫军怵吕希元,觉得这个人对工作过于认真,想不到的问题他会问到,顺理成章的事情在他那会变得复杂。虽然条子上写不了几个字,但是,吕希元不会轻易动笔。
鲁卫军来矿上的时间短,没有当干部的亲朋,只有依靠组织,求吕希元是唯一的路。他咬咬牙,把从老家带来的花生都装进一个口袋里,准备送礼。这些花生是年迈的父母一粒一粒攒下的,没舍得吃,让他结婚时分给来贺喜的工友。鲁卫军把花生送到吕希元家里,吕希元并没有显露出高兴,先不给开条子,而是刨根问底地调查韩青叶。得知韩青叶是十七岁的单纯少女时,吕希元的长脸上迅速掠过笑容,对鲁卫军说:“女工宿舍不是随便住的,必须符合政策,我虽然有开条子的权力,权力是组织给的,我得对组织负责。但是,组织的宗旨是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你鲁卫军有了实际困难,我这当书记的应当想办法。你把韩青叶叫来让我看看,觉得诚实不会给宿舍添乱,我就给你开条子。”
当韩青叶在吕希元面前叫了声甜甜的一个“叔”时,吕希元的心翻腾起来,屁股在椅子上连连蹭了三下。
吕希元很严肃,两只眼睛像猫头鹰一样射出贪婪的凶光,盯得韩青叶直打冷战。吕希元说:“看来是个老实的农村姑娘,进城后可不能改变贫下中农的本色,别学那些花狸虎臊的女人。”他给鲁卫军开条子,眼睛仍然不离韩青叶,又说:“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