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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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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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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着下料,不知班长什么时候下的井。”

    “你没看见他进大食堂吗?”

    刘宏达瞪着吃惊的眼睛看着吕希元,半天儿没回答。就是这吃惊的表情,让吕希元捕捉到心里。他转开话题:“这次重大事故,把主要责任都放在通讯员和班长身上,你看是不是有点冤?难道活着的人就不应该承担一些责任吗?”刘宏达深知吕希元的为人,知道他惯用旁敲侧击的手段来刺探对方的心情。刘宏达说:“事故出了,人也死了,追究谁的责任又咋样?以后大家都注意安全,别让这类事故再发生了。”

    本来这是刘宏达的敷衍话,吕希元听了很刺耳。刘宏达离开办公室后,吕希元恶狠狠地说:“这小子一定知道我和班长喝酒的事,老天爷没睁眼,给你留条狗命,你等着,瓦斯没吃你,有机会我收拾你,留你是祸害!”

    刘宏达属实知道吕希元和班长喝酒的事,但是他没说,也不敢说。他眼前常常闪过那些朝夕相处的工友,知道他们的灵魂得不到安宁。他偷偷为他们祈祷,盼他们早日解脱。刘宏达是这次重大事故的幸存者,惊魂未定,吕希元又找他谈话,他仿佛有预感,吕希元会找机会迫害他。他也想为死去的工友伸张正义,又明知做不到,跟吕书记作对,就等于把自己送进地狱!他感到背负着巨大压力,虽然这种压力比政治压力轻得多,也压得他喘不过气,便有了休假探家的打算,久别的家乡会给他一些轻松。

    刘宏达在家呆了三天,转眼假期已满,临走时,仍惦记刘强和吴小兰的事,对家人说:“吴小兰是个好姑娘,可咱高攀不上啊!吴有金为啥不同意?不就是成份吗!阶级等级这条鸿沟,有谁能够跨越?刘强执迷不悟,还不信家庭出身会决定一生,他和命运抗争,这样下去,不但耽误人家吴小兰,也得毁了自己。”

    刘宏达背着大包裹,里面装着李淑芝给他拆洗的过冬棉衣。到堤下,遇到刘强一行人用马车拉着木头迎面走来。

    刘强接过包裹,把父亲送过小南营,反身回到小南河时,看见旧道那边有三个人过河。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脑子里装着抹不去的恋人,突感到过河人当中有吴小兰。他站在河边凝望,对岸的柳树丛挡住了视线。刘强心里发堵,问号接连不断地在脑海里出现:“吴小兰去火车站干啥?那两个人又是谁?她真的要去城里找对象吗?吴小兰为啥总不见我?怨我打了他弟弟吗?我是自卫呀!况且,我也不知道向我下毒手的是吴殿发。”刘强还这样问:“过河的不会是吴小兰吧?她不会到城里找对象。吴小兰热爱家乡,要把家乡建设好。可这些日子怎么没见她着面儿呢?小青年栽树,那场面多壮观,她为啥不参加?林带建成了,她也没看一眼,是不是怕人说闲话?”刘强在心里呼唤:“吴小兰,你露一面呀!有压力我给你扛着。”

    刘强往家走,路过乔瞎子看管的牛群时,他特意去捋捋枣红马的鬃毛,枣红马慢慢地甩着尾巴,表示对刘强的欢迎。

    通往小南河的旧道上,刘笑言慢腾腾地往家走,他见牛群这边有人,便从草地上拐过来。刘笑言手里拎个一尺长的短棍,不停地让它在手中转。棍子掉在地上,他哈腰捡起,用棍子往外撮破棉裤里的棉花。他脖子上挂个黄背包,有破又脏,上面“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还看得清楚。书包里有他从外村要来的大饼子,为防丢失,把它放在胸前。

    刘笑言在刘强身边停下,蹲下身用木棍划土,刘强走近前一看,地上写了“吴小兰”三个大字,并且在三个字外面画了一个圆圈儿。刘强没搭理这个疯子,打算从他身边走过去,刘笑言对他叨咕出一些疯话:“雨过天晴太阳明,吴小兰今天去远行,两腮挂满伤心泪,不知为谁留真情?”疯话中提到吴小兰,刘强停下脚步。刘笑言流着口水念诵:“天气晴,太阳红,神州大地刮东风。北风吹,雪花飘,美帝国主义挨千刀,台湾一定要解放,穷苦百姓要翻身,破除迷信干革命,不要害怕狐狸精。黄皮子心最花,迷得女人走错家,革命人民齐动员,它再迷人就打它。剥皮去卖钱,买来米和盐,支援世界亚非拉,不吃大饼子是傻瓜。”

    虽然这是一通不着边际的疯话,但是,“吴小兰”三个字还是让刘强的心翻滚起来,他想:“刘笑言是从旧道上回来的,一定看见了吴小兰。”

    刘强把手搭在枣红马的鬃毛上,枣红马顺从地往他身上靠。刘强解下缰绳,飞身上马,用手轻拍马背,低声说:“枣红马快点跑,帮我追上吴小兰。”

    刘笑言看到刘强骑马向南飞奔,他站起身,把木棍插进破背兜里,用两手揉擦干枯呆滞的双眼,嘴里嘟囔出一首歪诗:

    “河里月亮挂在天,

    镜里鲜花镜外妍。

    世上人分三六等,

    地域之路十八盘。

    娇女痴情空落泪,

    鱼跃龙门难上难。

    情仇恩怨谁来解?

    死死生生数千年。”

    刘笑言叨咕完,再看刘强,已经没了踪影。他拿出背兜中的大饼子,大饼子上面满是绿白毛,刘笑言在破棉裤上蹭了蹭,用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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