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早晨,一轮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蓬勃而出,光芒四射。白雪包裹的刘屯,炊烟袅袅。早起的妇女们,悄悄点着灶坑里的柴草,为熟睡的丈夫和孩子们准备早饭。吴有金的咳嗽声打破了小村子的寂静,紧接着又传出男人们的喝狗声、唤猪声,女人的轰鸡撵鸭声。被列为“四害”的麻雀似乎忘了人类对它们的憎恶和捕杀,又成群结队地落在马棚下,落在柳红伟刚刚扫开的小队院子中。叽喳不停,抱怨大雪挤占了它们的生存空间。
生产队的钟声响起,敲钟人是吴有金。
今天的钟敲得晚,钟声沉闷。吴有金狠狠地敲了三下,然后把钟锤扔进生产队的院子里,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向南甸子看了几眼,然后骂一句:“这个狗娘养的!”
村外响起马铃声,一个由十几辆马车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驶进小村。都是三挂马车,骡马膘肥体壮,赶车人也显得格外精神。
赶头车的车把式四十多岁,和其他车把式一样,都穿着蓝色大棉袄,只是戴的帽子比别人强。其他人戴狗皮帽子,他的帽子是狐狸皮,狐狸皮帽子护着一双小眼睛,眼里不停地淌眼泪,当地人叫他漏风眼。
“漏风眼”进村就喊:“哪位是老连长?我们是农场的,奉领导之命,到你村拉草。”刘占山从家里钻出来,车把式大声问他:“那位老弟,我打听一下,老连长家住在哪?”
刘占山听车把式要找“老连长”,心里说:“准是老家伙当队长时瞎搭咕,整来这老多马车。这个小心眼儿,还真为村里干了点儿好事,秋末给大家多分了口粮,省得这一年再挨饿。”刘占山没急着搭理车把式,而是站在院子里小声嘟囔:“也不知哪个王八蛋吃里爬外,把他给告了,告他别的也行啊!这小子专告他多分粮的事。私分国粮从来都是要命的,老家伙好不容易逃脱,也该吸取教训。”刘占山看一眼拉草的车队,又对“老连长”产生意见:“你为大家办事,我这有良心的人说你好,可不见得没人整你。老家伙不死心,又张罗给队里卖草,八成是吃饱撑得。”
“老连长”给全体社员多分了口粮,让马向勇告了黑状,兰正立刻从各小队抽调人手,成立临时工作组,专门儿调查和处理此事。
工作组在刘屯调查十几天,也没弄出满意的结果。查小队会计帐,刘仁的账本上明明白白写着每人三百六十斤,和上级的规定分毫不差。问刘仁为啥不把多分的粮上账,平时随和软弱的“小白脸”显得非常强硬,一口咬定他不知道多分粮的事。有人怀疑“老连长”在秤上做了手脚,可是,分粮时他又不把秤杆,多余的粮食没办法从他手里流向社员家。动员村里人把多分的粮交回生产队,没有一个人承认多分,连马向勇都把粮囤看紧。工作组成员中,有人对这件事失去兴趣,也有人主张挨家挨户地往回收。在意见难以统一的情况下,兰正表了态:“刘宏祥依仗自己成份好,不认真学习**著作,缺乏无产阶级的无私精神,也缺乏革命的国际主义精神,思想动摇,胆大妄为,私分国粮,问题严重,就地免职,等候严肃处理!”
免掉“老连长”的队长职务后,兰正又表扬举报人:“有的群众反映,队里多分了粮食,这种做法很了不起,是大公无私的表现,绝对是革命行为!他用行动向全世界证明,我们刘屯的贫下中农是伟大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肚子里容不得私分的粮食!刘屯人在**思想的光辉指引下,有着坚强的革命精神,有了这种精神,我们就能战胜一切反动派,就能打败美帝国主义和现代修正主义。全大队的社员都要向革命的刘屯人学习,坚决将革命进行到底,早日实现**!”兰正又讲:“但是,要想把多分的粮食收回来,也有重重困难,首先是多分的数量不好弄清。另外,得到粮食的人家,绝大多数是贫下中农,是革命的中坚力量,我们不能挫伤广大贫下中农的革命积极性。”兰正忽然感到,这样讲容易被一些人误解,他把话往回拉:“但是,我们不能害怕困难,革命者都不能在困难面前低头!分粮这件事不能拉倒,多大的困难也要查,查不清楚也要查,绝不能让个别人占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便宜!国家也有困难,我们还要用粮食支援全世界受苦受难的阶级兄弟。每一颗粮食都要珍惜。”兰正又在拐弯:“但是,我们还有很多革命工作,要备耕,要兴修水利,还要植树造林,这些都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首要任务。我们先把查粮的事放一放,以后一定要搞清楚,不查清楚,绝不罢休!”兰正叫过刚刚“就地免职”的“老连长”,厉声呵斥:“告诉你刘宏祥,你的事情还没完,你先老老实实劳动,将功折罪!”
喝呼完“老连长”,兰正的声音平和下来:“社员同志们,为保我们红色江山永不变色,我们要在**思想的光辉指引下,在上级领导的统一指挥下,认真做好每一项革命工作,有矛盾尽量在基层解决。我们要关心领导,不要给百忙的领导添麻烦。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分清两个矛盾,如果是人民内部矛盾,我们要采取批评教育的方法,